盛情难却,不出手实在有点对不住自个。
铁扇横着一扫,姬锋杀猪似的怪叫声顿时就卡在了嗓子口,可那一张俊美的脸上却瞧不出丝毫慌乱,挂着恬静的淡然笑容。这笑脸让炎舞不由想起当日在闺房中为他抚琴时的场景,他不言不语,也是这一脸笑容。
心中不觉有些来气,炎舞冷哼道:“还笑得出来?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姬锋倒是光棍的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把我杀了,你要怎么跑啊?”
这话怎么听都有一种提示的味道,炎舞俏目微闪,手中铁扇抖了抖,看向姬锋身后,大声喝道:“全部后退!不然我就杀了他。”
“后退!”眼前的一幕有些诡异,姜云一时也拿捏不住姬锋是否也认出了炎舞,才闹了这么一出。可任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大舅哥的小命开玩笑,立刻出声指挥士卒缓缓向后退去。
包围壁渐渐散开,炎舞这才松了口气,她看了看姬锋,轻咬下唇试探道:“你知道我是谁?”
“啊?你说什么?”
“哼,转过去。”
“哦。”点点头,姬锋依言转过身去,却不想下一刻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脚,毫无形象地摔了个大马趴。一脚之后,炎舞未做任何停留,身子一闪便转入了身旁的小巷之中。
“大人,是否要追?”姜云身后跑出一个小队长,快步上前扶起姬锋。
“呸。”干吐几声,弄清了啃进嘴里的泥巴,姬锋恼火道:“还追什么?都散了。”
待一众士卒散去之后,姜云这才走上前去,叹道:“大哥,你这是闹哪出呢?”
“小云,抱歉,这次是我自作主张了。”姬锋沉下脸道:“你我都知道,屋里的这对狗男女都该死,甚至让他们多活一日都是一种不公,故而我们这才算准了时间等他们死后再出现。可该死是一回事,这毕竟是两条人命,若是被当场抓住,她一定会死。”
他摇了摇头,补充道:“我不想她死,她也不该为这两个该死的东西陪葬。”
“大哥认出她是谁了?”
“恩。”姬锋展颜一笑。“当日她为我抚琴时,我注意到她的一双手。她的手很嫩,但指尖有茧,该是练琴所致。然而想比之下,她手心的茧却更为厚实,一个青楼姑娘手心怎可能会生茧?那是长期手持刀枪练武才会留下的。当时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今日见过之后,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大舅哥还真是深藏不露,仅这份观察力就不同凡响。
“放就放了,没关系。”姜云无所谓道:“她只是受人指使,我还不至于非要为难她。”
“小云,谢了。”
“呵,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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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雅清的这个计谋算是比较阴险的。
先是发动群臣质疑大理寺审判结果,在案件重审之前把姜云先弄出牢房,一旦案件重审,死者的儿子就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证。而这个人证偏偏在姜云出狱的同一天被人干掉了,加之朝廷给姜云的限制是在家禁足,连个人证都没有,无论怎么想,他都逃脱不了关系。
接着方雅清只要再动用朝堂之中靠向方家的人脉稍加运作,坐实姜云杀人灭口的罪名,一连两条人命便是罪上加罪,绞监候很自然便会重判为斩立决。
可惜,任凭她再精明,也绝对料想不到天香阁是继嗣堂名下的产业,而且闫天华竟然有一个精通唇语的属下,将她的全盘计划一点不漏地告诉了姜云。
与姜云来说,这种事已经熟门熟路了。当初姬玉就曾用这一手坑过他,先是诬陷他窃据御赐扳指将之禁足,接着指使许峰怂恿他逃走,顺便宰了人证。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熟,太熟了,套路都是一个样。姜云本就不笨,外带早让人坑出了经验,当得知整个计划之后,他立刻就想出了一套针对之法。
很简单,捉奸捉双,捉贼拿赃。
带上百十来个人,亲眼目睹一场精彩的“栽赃嫁祸”,一百多个人证,这事还用说么?不但栽赃的事黄了,就连先前那老妇死也因这对夫妻的一场斗嘴不打自招。
姜云彻底没事了。
与姬锋分别之后,他立刻入宫复旨。按理说他应在家禁足,不可随意外出,但身上藏了一块御赐金牌,还真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先斩后奏可以,不奏却不行,于情于理总该给皇帝一个交代。
听闻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姬重微微一笑,只让姜云回家休息两日,余下的事他来办。
翌日早朝,会有如何一番刀光剑影可想而知。老皇帝那叫一个舒坦,先前联名要求重办姜云的众臣一个接一个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主谋之一的曹瑞,他老爹曹毅却因支持重申此案,得到了姬重当庭褒奖,看着那些被斥责的同僚向自己瞄来的不善目光,老头子只能有苦自知,打碎牙齿和血吞。
赔了呀!那点褒奖,相对于他失去的人心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朝廷有人欢喜有人忧,姜云懒得操那份心,他的心思已全部转移到了方雅清身上,是不是该报仇了?
姜云的心眼很小,这点他从不否认,有仇必报是其为人宗旨。但思虑再三,对这个油盐不进的方家小姐,他目前还真没什么办法。
姜云有钱,但天下间有很多事是钱财买不到的,那就是时间。
方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加之关中商盟的存在,方家与关中豪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几乎是穿着一条裤子的铁打交情。要动方家,势必会得罪所有关中的豪门大族,贸然开战影响太大。
当然,不是说姜云没这能力。关中商盟立足于大周的根本便是南北交易,尤其是大周与外族之间的交易,情形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外贸。
外贸包含了方方面面,各种各样数百种货物,但支撑着外贸的根本,却也只有那几个少数货品。例如,盐,茶,马,药材,丝绸,陶瓷,兽皮等。至于朝廷明令禁止百姓私下交易的货品,类似铁,粮食等,也是关中商盟的重要经济支柱。
要与商盟开战,最直接的方式就类似于玩后世的期货,针对商盟主要收购的货品,进行大量扫货,囤积,压榨价格,瞧准机会大肆抛售。但因没有期货市场那些散户冤大头的关系,这是两个庄家之间的战争,风险性极高。属于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损招。
没人知道商盟的财力究竟雄厚到了何种地步,一旦陷入经济战的泥沼,姜云就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投入,以他如今明面上的产业来说,无论是银行还是继嗣堂,都不足以拍死商盟,最终还得依赖于暗盟。
为了银行企划,暗盟已在极短的时间内,向大周输入了过亿两白银,这笔巨资对于大周市场的冲击不可能不引起注意,谍盟已经在暗中调查了,若继续不断注资,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自己有问题么?一个不慎,远在夷州的暗盟总部极有可能暴露在阳光之下。届时,事情就彻底闹大了,难以收场。
这一切只为了收拾一个女人,给自己顺口气,值得么?显然不值。怎么办?思来想去,姜云最终决定忍气吞声,退一步海阔天空。
在家休息了两日,就在姜云准备回刑部“上班”时,圣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