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兴贵微微一呆,他刚才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一时说不上话。
李范脸上的肥肉跳了跳,说道:“梁老弟所言极是,城中的铁矿石主要是曹老弟家经营,曹老弟,你那里库存有多少?”
曹珍刚才一直没说话,其实心中在暗想着如何能借交易把自己店里的生铁也搭过去卖,一听到李范这话,心猛地一沉,知道这小算盘没戏了,只得一边在心里骂着李范家的先人,一边笑道:“库存大概三四千斤,也就是满足这姑臧城的日常所需之用,至于这价格嘛,大家都知道,现在定的是十四钱一斤。”
李范追问道:“如果尉迟钦在我们这里抢购铁矿石,把你这三四千斤买光了,你准备怎么办?是继续进货还是停止供应?刚才安贤弟说临时改成十钱一斤,你那里损失大不大?”
曹珍恨恨地说道:“我这些铁矿石来自西突厥,质地比大兴运过来的好,但运费也稍贵一些,加起来差不多十二钱左右的本钱,若不是因为以前我们四家分配过经营的方向,先父遗训我们曹家必须要做这个铁矿石生意,以安定姑臧的民心,小弟早就不想接手这生意了,更不用说亏本贴钱啦。”
李范看了一眼梁硕:“梁贤弟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梁硕微微一笑:“其实这个事情也好办,现在是尉迟钦和安遂玉求着我们,而不是我们主动找他们,主动权在我们这里,大哥,我看一会儿就直接跟尉迟钦说死,只认十钱一斤,不然就不和他交易,而且我们也可以由曹兄出面,趁机从西突厥进一批铁矿石,跟着尉迟钦的货一起交易,这样就赚大了。”
曹珍和李范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而安兴贵则眉头深锁,托着下巴,沉思着什么。
李范看了一眼安兴贵,问道:“安贤弟还有什么想法吗?”
安兴贵抬起头,说道:“只怕我们不能从西突厥那里进太多的铁矿石,安遂玉兄妹的这笔交易是想运回东边草原的,而达头可汗现在和东边还是死敌,禁运起铁矿石比我们大隋还要严厉,我看安家兄妹这回连达头可汗也瞒了,要是我们做得太过火,难免会引起达头的怀疑,到时候事情败露,对我们没好处。”
李范听得心中一动,点头道:“安贤弟言之有理,梁贤弟,你怎么看?”
梁硕闭上了双眼,手中的铁胆加快了运转的速度,这是他凝神思考的方式,三个人都看向了他,心中各有打算。过了一会儿,梁硕才睁开双眼,叹了口气:“那还是大局为重,突厥那里进个五六千斤就行了,反正这七十万斤的大交易,我们也有的赚了,细水长流的安全生意,才是长久之道。”
梁硕是四大家族的智囊,一般情况下,李范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听他这样一说,三人都点头赞同,当下大家再无异议,让值守在门外的护卫把王世充和安遂玉领进会客厅。
刚才在偏厅等候的时候,王世充就一直在思考着接下来的变化,今天的谈话是重要一环,既要让四大家族同意和自己合作,又要让在他们的心里种上仇恨的种子,然后在下次交易的时候狠狠黑他们一笔,继而让他们心中的仇恨开始无限放大,跑去举报刘居士,如此一来整个计划才是天衣无缝。
就在王世充一遍遍地心中盘算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二位,会长有请,请随我回会客厅。”
王世充的思路被拉回了现实,他抬头起身,只见安遂玉背着双手,浅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想什么哪,这么入神!”
王世充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悄悄地把嘴凑到安遂玉的耳边,少女的芳芬清晰可闻,让他心醉:“玉儿,要是一切顺利的话,这次敲定后就安排我们的交易。”
安遂玉的脸上一阵惊喜,也用突厥话悄声回道:“这么快?你们手上有现货?”
王世充哈哈一笑,向门外走去。
二人回到了会客厅后,李范笑呵呵地开了口:“尉迟老弟,我们刚才商量过了,同意跟你们合作,接手从姑臧到出境的这段铁矿石交易,以后你把铁矿石运到城东交给我,然后我们会运到西突厥交给安氏兄妹的,这中间利润一斤二十钱,按你所说的,我们两家平分。”
王世充冷冷地说道:“李会长,首先谢谢你们四大家族愿意和我们合作,其次我想提醒一下,利润不是二十钱,在大兴的铁矿石是要十钱一斤,但运过来还要运费,这些都是成本,你们在这姑臧城内卖的铁矿石也是十四钱到十五钱一斤。我想还是以这个价交易的好。”
李范的脸上仍然堆着笑容,但话语中却透出一丝强硬:“尉迟老弟,这十四五钱是在姑臧的卖出价,是要赚钱的,我们运过来的成本也就是十钱左右。你在大兴看到的铁矿石也是在市面上十钱一斤,并不是成本价。
所以我们提出的十钱一斤,已经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后的实价啦,刚才我们四家也是商量了半天才定出这个价格,尉迟老弟请勿再争了。”
王世充微微一笑:“如果李会长一定要按这个价交易的话,在下只能悉听遵便了,不过有一件事今天必须向四位言明,今天在下的货物运经凉州,不会再向四位再交那百分之五的抽成了。”
此言一出,四人脸人纷纷变了色,而安遂玉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也是手心捏出了汗,一脸的严肃。
没等李范开口,性子急躁的曹珍就叫了起来:“尉迟钦,你什么意思?想要挑战我们姑臧城多年的规矩么?”
王世充沉声道:“天道无常,更不要说人间的规矩,请问各位的先祖刚来这姑臧城的时候,有这过境要向你们商会抽成规矩吗?你们势力虽大,但毕竟不是官府吧。”
曹珍恨恨地说道:“尉迟钦,你不用跟我们摆这些道理,你很清楚,在这姑臧城,我们可比官府管用。”
王世充哈哈一笑:“曹行首,你这话敢去跟杨坚,或者是跟那个虞庆则说吗?现在不是南北朝,东西魏,更不是五胡乱华,天下已经一统,朝廷的力量前所未有地强大,恕在下无礼,各位还能象两百年前那样明目张胆地跟朝廷对着干吗?”
这话一下子说到了四大家族的痛处,四人一下子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连曹珍的脸上也现出一丝颓然。
梁硕冷冷地开了口:“尉迟钦,虽然一向以来,我对你都算支持,但你若是想挑战我们姑臧的四大豪门,那我只怕容你不得,不仅这生铁交易做不成了,你的那家店,也麻烦你关门歇业,在我们动怒之前离开姑臧。”
王世充的话语变得比天山的积雪还要寒冷,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梁行首,现在跟你谈条件的,不是我王家商铺,而是推翻隋朝,灭掉老贼后新建的朝廷重臣,你可要想好了,今天赶我王家商铺出姑臧,就意味着跟未来的朝廷开战,勿谓余言之不预。”
安兴贵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在整个房间来回震荡:“尉迟钦,你口气也太大了吧,现在都不能见光的一个宫廷侍卫,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信不信我们向朝廷揭发你们做的事情,让你和你刘大哥的皇帝大梦就此破灭?”
王世充面不改色,直视安兴贵,笑道:“嗯,我当然信,各位尽可以去向杨坚告密,只是你手上没有实证,只怕打蛇不成反被咬,反过来,各位多年来和突厥,和安氏兄妹一笔笔交易的证据我可是一样也不缺,安行首可以试试,到时候谁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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