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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铁匠

    第001章铁匠

    湖县泉鸩里。

    有一对韦姓父子三年前搬迁到这里来,经营着一家铁匠铺。泉鸩里的百姓都因此而受益。凡是农具破损不好用了,都会到铁匠铺来修补,铁匠铺只收很少的钱。

    韦家的儿子韦铭已经二十四五岁了,长得高大英武,早有媒婆给韦家说媒,但姑娘家在打探到韦家与造反的前太子(刘据)关系颇深后,都推拒了。

    韦父为这件事情急死了,韦铭却觉得无所谓,一心经营着铁匠铺的生意,每工作五天,剩下的两天便会外出远游交友,日夜过得倒也快活。

    后元二年四月。韦铭外出归来,韦父把韦铭叫到卧室,将一个竹笥搬到床榻上打开,里面装满了铜钱。

    韦父道:“我数了三遍了,足足三千钱。”有了这些钱,赵家应该会答应将他们家的小女儿嫁给韦铭了。

    韦铭皱眉道:“谁给了咱们这么多钱?”

    韦父道:“一个行商,提供了上好的铁料,请我们打造一口宝刀,献给某位侯爷。”

    打造兵器,算是韦家背后真正的赚钱生意了。自从环首刀问世以来,将门侯府,江湖大侠已经不满足于手提三尺剑了,他们想要更长,更锋利的兵刃。韦铭每七日出门两天,主要还是去拉单子的。

    但私造兵器,毕竟是杀头的罪过,韦家也只能借着铁匠铺作为遮掩,秘密打造,半年可能出来一口。

    韦父看向韦铭:“咱们接不接?泉鸩里还有十多口人等着咱们购买口粮去接济呢。”

    韦铭咬咬牙道:“先接下吧。我会去调查清楚这个行商的来头。”

    但韦铭最终什么也没有查出来。那位神秘的行商,只来过泉鸩里一次,特意挑选在人少的时间与韦父碰面,在与韦父谈定了生意后,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韦铭从竹笥中抽出一部分钱,买了口粮,赈济了泉鸩里的百姓。

    泉鸩里这些年里,倒了大霉。先有太子刘据逃至此处,被人举报,刘据自杀于此。后又碰上贰师将军李广利那个奇葩,裹挟汉军投降了匈奴,里面就有泉鸩里的良家子,泉鸩里也因而被拖累至谷底。这里成为官府管控的敏感地带,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对于泉鸩里陷入饥饿的百姓,官府也不愿意管。

    韦铭发完口粮,牵着马车往外走,他要将车归还给粮商。这时一个清瘦的姑娘跑到了韦铭面前,来人是桑小桑。

    当年前太子刘据逃亡到泉鸩里,便是隐藏在桑家。桑小桑的父亲因此受到牵连,被前来捕捉刘据的汉军杀害。

    桑小桑母子一度也被关入狱中。待汉武帝大赦,从牢狱中出来,原本好好的一个中境之家,也彻底破败了下来,只桑小桑母女俩相依为命。

    桑小桑低着头,问道:“韦大哥,你能等一等吗?”

    韦铭不解道:“什么?”

    桑小桑抬头道:“再过三年,小桑也能嫁人了,愿意嫁给韦大哥为妻。”

    韦铭听了,却是笑了,手按在桑小桑的头上,开玩笑道:“那好啊,等你长到我肩膀这般高的时候,我就娶你为妻!”说罢,哈哈大笑而去,留下桑小桑站在原地气恼。

    尽管韦铭没能调查出神秘商人的身份,但其提供的都是上好的百炼钢。韦铭父子在温饱解决之后,自然也有了更高的追求,发誓要打造出一把名刃来。

    一把好的环首刀,全身上下,对于含碳量的要求是不一样的。炭的含量高,可以提高硬度,但容易变脆,缺乏韧性。而如果铁元素高,则又容易变软,缺乏硬度。

    父子俩废寝忘食数月,九月底,由韦铭敲打了最后一锤后,一把银白色的刀身出现在了父子面前。韦铭亲自选柳木给它制作了刀柄,在刀柄之上刻上了“霜刃”二字。

    刀已经铸造好,接下来便是等待行商上门,取走这把剑了。

    韦铭叮嘱父亲,一旦行商来到,一定要先通知自己到场,才能完成交付。韦父同意了。

    韦铭在这把“霜刃”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他现在决定好好放松一下。他喜欢买上一壶酒,然后坐在湖县的城墙上,踞坐着看着缓缓下落的夕阳。这个地方,他谁也不曾邀请过。他觉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和他一样懂得夕阳的美了。

    韦铭这次买了很多的酒,只要慢慢地喝,应该够喝个两三天的。

    韦铭酒醉被人拍醒,睁开眼看到了桑小桑。

    “韦兄弟,你让我好找。若不是这位姑娘,我们还要找你许久。你不是要见我吗?为何却躲在这里买醉?怎么?是想要冻死自己吗?”

    韦铭看清了来人,他受了些凉,刚要说话,一阵咳意涌了上来,桑小桑体贴地帮着韦铭拍着后背。

    韦铭道:“堂堂的廷尉监,居然有空来我小小的湖县。刀已经铸好,你去我家拿走就是,何必来寻我。”

    桑小桑在一旁看的莫名其妙,韦父明明说,韦大哥打了招呼,迫切想要见雇主一面的,可看现在的模样,反而是在驱赶人了。

    廷尉监邴吉微微一笑,从身后拿出两瓶酒来:“我这有两瓶从太史公那里偷来的佳酿,你难道也不想尝一尝吗?”

    韦铭见桑小桑还在旁边,便道:“回泉鸩里再说吧。”

    三人回到泉鸩里,桑小桑谢绝了韦父的挽留,回自家了。

    邴吉将手中拎着的两壶酒递给韦父,道:“韦公,我与令公子有些私人话要谈,能帮我们看下外面吗?不要让坏人进来。”

    韦铭皱眉道:“有人跟踪你?”

    邴吉无奈苦笑:“你也说了,我这个廷尉监,多少算个官,一动一静,少不了有人注意。”

    韦铭与邴吉进入了堂内,邴吉立刻握住了韦铭的手道:“韦兄弟,我需要你的帮助。”

    韦铭道:“可以,你救过我的性命,只要不是刘家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邴吉讪讪道:“的确是老刘家的事情。”

    韦铭冷声道:“别人家的事情,你何必要管……?”

    邴吉道:“是关病已的事情。”

    韦铭怔了怔:“那孩子怎么了?”

    原来,皇帝大赦天下后,邴吉安排人将身在郡邸狱的病已送到刘病已祖母出身的史家,可又传来皇帝的诏书,拟将病已收入掖庭抚养,录入宗室,要给病已上皇家户口。

    但病已已经在去了鲁地。

    皇帝薨,新皇刚刚即位,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时刻,必须安排一个可靠的人去接回刘病已。邴吉很快想到了韦铭,这位曾经的太子家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