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内浩淼轩两道身影你追我赶,作为常在这个院子里服侍的丫鬟小厮,各个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府里的三少爷,竟然有怒发冲冠气急败坏的一面。
大小姐真真是厉害极了,频频捋虎须,竟连一丝惧色都不曾出现在脸上。
好比此刻!
“咳咳咳!嗨……老咯!老咯!腿脚不利索,跑不动咯!”
舞倾城见舞浩清迟迟没有追过来,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略做沉思了一会儿,暗道嘻嘻!有主意了!
于是,她瞬间笑得像只偷油吃的老鼠,一脸闲适的独自站在那儿偷着乐。
舞倾城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手指般粗的树枝,拿在手里当拐杖,弓着背轻咳两声,学老人家步履蹒跚的走着,手颤颤巍巍的摆动着,边走边故意朝着舞浩清挤眉弄眼,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即便再傻谁都可以看出,这小妮子是什么意图。
“……”
舞浩泽挑眉看着她,无奈轻笑的摇头,心里为舞浩清默哀。
“噗!哈哈哈……”
舞浩明本就坐在地上还没恍过劲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肚子,一听到声音抬头看去,随后爽朗的笑声自他嘴里溢出。
舞倾城搞笑逗趣的模样,霎时点燃他的笑点,故而,边笑边捶腿,甚至连眼泪都飚出来也毫不自知!
被刺激到极点的舞浩清,二话不说连轻功都使了出来,一脸严肃的恨恨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真真是惹毛老子了,等我抓到你,绝对会对你施以酷刑,让你好好尝尝个中滋味!哼哼……我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呦呵!老虎发威啦!嘻嘻!等你抓到我再说这话也不迟!”
见情势不妙,对她非常不利,舞倾城撒开脚丫子,一溜烟逃远了!
哼!
会轻功了不起啊?她还会法术呢!
看着舞浩清似乎是真的动怒了,舞浩泽不禁为舞倾城担心起来。
浩清这一身武艺尽得师傅的真传,要是较真起来,怕真会对城儿不利。
这可怎么办才好?
此时,舞浩明也从地上站起身,快步来到舞浩泽身边,着急的说“大哥!我怕浩清气疯了,会出手伤了城儿,咱们赶紧想想办法!”
“嗯!走!去拉开他们俩!你去那儿看着,适时制止城儿,我去劝劝浩清!”
“好!走吧!”
舞浩泽和舞浩明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因为,他们马上就看到让他俩痛不欲生的一幕!
他们一起施展轻功朝二人疾驰掠去。
与此同时,舞浩清与舞倾城还在围着院子里的假山转圈圈。
“三哥,嘿嘿!你还是抓不到我哦!”
“嗨……还说什么施以酷刑?让我尝尝个中滋味?”
“哈哈!门都没有!哼哼,窗户也都不给你留,更何况门呢!”
舞倾城说完似乎还觉撩拨不够似的,他竟然还朝舞浩清撅起屁股,轻拍几下,好似再说,等你来揍一般!
“……”
舞浩清气得双眼猩红瞪得圆溜溜的,当着舞浩泽与舞浩明的面,许久没抓到舞倾城,本就有些难堪,哪里还禁得起她一再刺激?
他不禁在想这么许久抓不到舞倾城着实蹊跷,他自幼习武,且内力不俗,若是气沉丹田运起打出一掌,为那丫头制造点麻烦的本事还是有的。
心中如此一想,手随心动,悄悄运起一股内劲,随手瞬间将其推出,打在假山的一角,想借此堵住舞倾城的退路。
谁知……
假山的一整块冠状石峰,被一股劲气击中,随即石峰倾泻而下伴着碎屑,翻滚着从假山落下,扬起的尘埃灰蒙蒙的一片。
轰隆隆炸响过后,假山下哪里还能寻到舞倾城的身影?
糟糕!
她,不会……
“浩清!”
“浩清!”
舞浩泽和舞浩明异口同声的惊叫,双双飞到他身边,二人一左一右拉住他两条胳膊,他们生怕一松手,他还会再次出手。
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他们却来不及阻止,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城儿丫头,不见了!
会不会……
“舞浩清,你混蛋!”
舞浩泽见舞浩清竟然敢对舞倾城出此狠手,看着原本妹妹站着的地方,此刻还不断有一块块滚落的巨石,愤怒的一把掰过他身子,握紧拳头一下打在他的眼眶上。
天旋地转!
好一会儿,舞浩清才觉得眩晕感退去,眼睛火辣辣的疼,视线有些模糊。还没等他恍过劲,耳边响起舞浩明不断冲着他咆哮般的怒骂。
“舞浩清,你个混球!若是城儿有什么三长两短,说!你该如何跟爹娘交代?你、你、你……从此刻开始求神拜佛保佑城儿无碍,若是她万一有个好歹,我一定亲手撕了你!”
舞浩明话落一拳打在舞浩清的肚子上,痛得他紧紧地捂着肚子倒地,表情极其痛苦。
“大哥!大哥!城儿……不见了!”
舞浩明语气焦急的指着假山,不管他怎么寻,透过灰蒙蒙的尘埃,如何也看不见舞倾城的身影。
城儿哪去了?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待尘埃落定,假山旁边,哪里还有舞倾城的身影?
难道……她被压在那些巨石下?
舞浩泽与舞浩明兄弟二人大惊失色,哪里还管得了教训舞浩清,齐齐甩开他的手,冲到乱石堆,二话不说徒手搬起一块块巨大的石头。
他们要和时间赛跑!
生怕晚一秒钟,会耽误最佳营救时间。
时间仿佛为舞浩清按下暂停键,他表情呆滞,愣愣的望着假山一角,望着适才舞倾城所站的地方,此刻那里正堆满碎石块,应该有四尺多高,看了许久不发一言。
直到他听见了舞浩泽与舞浩明难掩的哽咽声,才缓缓地转过头。
大哥,二哥,他们怎么了?为什么满脸痛色?
看见他们二人难过,他为何种心快要窒息的感觉?
心里在害怕什么?
嗯?城儿呢?
为什么没有看见她?
那个常常惹得他七窍生烟的小人儿,如今在哪?
为什么自己的手颤抖的如此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到底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能忍耐些,让着她点,为什么要对城儿出手?
还要将内力打在假山的岩石上,明明知道城儿就站在不远处,不怕伤到她吗?
为什么要对自身的武功那么自信,以为收放自如,不怕万一吗?
怕!
他真的很怕!很怕!
怕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舞浩清呆呆的看了看手,看了看不远处那四尺多高的碎石堆,傻愣愣的出神。
“不……”
突然,他发出悲戚的呐喊,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发了疯似的搬动石块,仔细的在一堆碎石块下寻找什么。
舞浩泽和舞浩明看着陷入疯魔状的舞浩清,手里的动作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对他说,便继续奋力挪开一块块岩石。
舞家三兄弟终于明白,什么叫心碎的感觉!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舞浩泽兄弟三人急得满头大汗,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一滴滴汗珠滑过他们英俊的脸庞,不断滴落在身下的石头上,瞬间浸没消失。
乱石堆最上面的巨石,被舞浩泽舞浩明合力搬开。他们俩顾不上歇息和手上的伤痛,继续徒手刨着碎石。
随着时间流逝,石头一点一点的减少,他们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城儿,难道被压在石堆的最下面?那生存下来的几率又是多少?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她还能不能撑得住?
不要!不要!
千万不要!
他们不想失去自小最疼爱的妹妹,不想再也看不到娇俏可爱的她,更加不想从此以后听不到她唤哥哥的时候,那绵绵入耳暖糯糯的声音!
不!
不要再去想!不能再想了!
好害怕,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具残破的身躯!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城儿,一定还在等着他们,她一定会撑住的!
一定会!一定!
“城儿,不怕!不怕!大哥马上就可以救你出来了,撑着点!撑着点!千万坚持住!”
舞浩泽语带哽咽的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比之刚才又快了几分,他生怕自己慢一步,那么就一切来不及了!
城儿,只要你活着,不管你要什么,大哥一定都给你取来!只要你活着!等等大哥!很快的,很快就可以把你救出来了!
回想起,舞倾城刚出生的时候,小脸皱皱的,像一只小猴子,舞浩泽还奇怪的问过谢芷兰是不是稳婆抱错了,他觉得妹妹的模样丑到爆,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随着舞倾城一天天长大,小脸蛋上皱皱的皮肤舒展开,皮肤变得水嫩嫩的,舞浩泽才慢慢觉得妹妹长得甚是可爱。
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像极了黑珍珠似的,鼻子挺挺的,嘴巴常常吧唧吧唧的吐着口水泡泡。四肢时不时的挥舞几下,样子像被翻过壳的乌龟,徒劳的想抓住什么。
每每只消看上几眼,心都快要被她萌化了!
那时候舞浩泽经常带着舞浩明和舞浩清,偷偷趁爹娘不注意的时候,带着他们的小零食,一边用手不断地戳着舞倾城的口水泡泡,半大的三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
一边吃着东西聊着天,外加欣赏妹妹看到吃的,口水哗哗直流的蠢模样。
从小到大,舞倾城总是喜欢跟在他们三个哥哥的屁股后头,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不停,小时候老觉得她呱噪,不胜其烦。后来他们渐渐长大了之后,却反而越来越喜欢这个妹妹,他们三人似乎像是约好了一般,较着劲的宠爱着她。
可如果……城儿真的不在了的话,他真不知道今后会是个什么模样?
爹娘受不受得了?
但愿一切还能来得及!
舞浩明低着头许久没有说一句话,不断地重复搬石头的动作,汗水不停地滑落,他也顾不得擦拭。只是那背影让人不觉得鼻头一酸,十分悲凉。
耳边传来舞浩泽囔囔自语的话,他搬石头的动作不由得轻轻一顿,脑海中忽而闪过某个画面,气息忽而一重,便毫不犹豫的再次搬起来。
晃神之间,岩石尖锐的棱角,将他的手划出一道血口子,血瞬间从伤口处涌出来,一滴滴的溅落在石头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嵌在石头上。
但是,舞浩明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染血的手不停搬着沉重的石块,没有丝毫想要处理伤口的意思,任由鲜血将一块块石头染红。
鲜血混合着砂砾深深钻进伤口中,他脸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他根本察觉不到一丝伤痛,正因此刻内心的焦急与担忧更加令他陷入癫狂。
眼见碎石堆已经搬开一大半,却依旧不见舞倾城的身影,舞浩明的心咯噔了一下,不愿相信般的再次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
难道是……
不会的!不会的!这么会这样?
城儿,城儿,你千万不能有事!二哥还有许多的话未对你讲,还有许多好吃的没带你去品尝,还有许多地方没带你去!
活着!
你一定要活着!
等着二哥,一定会将你救出来的!
相信二哥,一定!一定会的!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城儿,坚持住!
如果,真有人能够在这么重的碎石下活下来,那一定是奇迹!
虽然,舞浩明现在心里明白,但是他却不愿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心里仍然抱有希望。哪怕舞倾城真的活下来,以后都不能说话,不能下地行走,只能躺在床上过一辈子,只要她还活着,他都愿意养她一辈子。
因为……至少城儿还活着,还在他身边,还能够时时看得见她!
泪无声的滴落,一滴、两滴、三滴……没入碎石里,瞬间被烟尘覆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舞浩明当真是疼极了他这个唯一的妹妹,从她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识文断字,初弹铮铉,诗书作画,心中满满的都是关于她的回忆。
一点一滴,自小呵护宠爱,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