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姬小冷简单收拾下行礼关闭店门,贴上歇业通知,直奔汽车站而去。
印象中,从姬水城到小姬村得先乘坐3个小时的大巴车到岐山镇,还得再花七块钱坐个蹦蹦车到村口,之后徒步几百米才能到自己家的小院。
大巴车上。
路途颠簸,百无聊赖,乘客相互之间也开始了闲聊。
“你听说了没有,最近岐山那里来了好多军人,妖兽越加地猖狂了,山脚下的好几个镇子都被封禁了。”
“确实如此呀,我这次回家就是准备把家人都接到镇上的安全区,不然我在外地打工也放心不下……”
“哎……那个安全区就是简易地搭个帐篷而已,吃水都得靠抢,拉个屎都得排队,简直是受罪……”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妖兽这两年闹腾的凶,谁会愿意背井离乡,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
“喂,我前两天刚听说,这次妖兽作乱,就属岐山镇损失最惨,据说有的村子人都死光了……”
“……”
姬小冷昨晚一夜未睡,现在昏昏沉沉地迷糊着,对于这些闲聊,他是没有心思参与,若是真地听见了,估计他此刻也睡不着了。
……
“岐山镇,到了!下车的乘客醒醒!”
大巴车内的洪亮喇叭声把姬小冷从睡梦中惊醒。
刚一下车,眼前的景象就让他感受到不安。
镇上驻扎了一支军队。
只见一队军人荷枪实弹的在巡逻,好几辆装甲车停靠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路边的横幅上赫然写着:“妖兽伤人,尽早搬离,安全区日夜守护,军人与你同在!”
以前一下车,那些蹦蹦车主就会蜂拥而上,如今连个影儿都没有。
一番打探后,姬小冷得知除了岐山镇安全区之外的地方都是警戒区,若是想进去必须要核实身份,符合条件才能被安排放行。
姬水城这边的几个镇子都已经被军部接管,镇子之间选择一条公路全程设置关卡和围栏监控,这条路被称为军道。
只有军道可以通行车辆。
而且车辆都是由客车改装的军旅车,每辆车上配备了两名荷枪实弹的军人。
就在姬小冷登记信息核查身份时,准备坐上军旅车前往小姬村的时候,负责审核的阿姨告诉他,小姬村半个月前已经全部搬离,而且遭受到妖兽的群体袭击,伤亡惨重。
根据指引,姬小冷心神不宁地来到了安全区的档案科,这里可以查询到小姬村目前的村民情况。
正如自己担心的那样,他的父亲被妖兽咬伤,伤势严重,目前正在安全区的医院内紧急抢救。
而他的母亲因为伤势过重已经不幸罹难,尸骨残存。
与他母亲一同罹难的还有一百多名村民,镇府特意在岐山脚下为小姬村修建了一座墓园。
也正是因为岐山妖兽的这次狂乱才让政府对这一地区实行了军事管制,档案科的阿姨告诉他,这是近几十年来长安郡内出现的最为严重的一次妖兽伤人事件。
而他的妹妹-青儿至今杳无音讯,被定为失踪,时日已久生还几率几乎为零。
姬小冷听到这样的消息,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濒临崩溃,他拼命地奔向安全区内的医院。
他的父亲还躺在病床上期盼着他的到来。
他的父亲已经从抢救室内办理出来,由于失血太多,感染加深,加上身体和内脏损伤过重,医生们已经尽力了,命不久矣。
姬小冷跪在病床前,七月的天气,此刻他浑身冰冷。
他的父亲从被发现就一直昏迷,昨日才略微睁开眼睛,但无法与人交流,当他看到跪在面前的姬小冷时,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干裂的嘴唇在蠕动着,姬小冷极力地贴近,却只能听到“呼呼呼”一串杂音。
看到父亲如此的景象,泪水夺眶而出,他极力忍住不发出声,哪怕能明白父亲一字一词的遗言也是对他的安慰。
姬小冷抬起头来,泪眼摩挲地望着父亲,只见他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胸前,他赶紧把胸前佩戴的这块黑色晶石取下,放在父亲的手里。
他的父亲仿佛用力所有气力一般,食指在床单上划出一条蛇形曲线。
之后便睁着眼睛含恨而终。
姬小冷跪在病房的地上,嚎啕大哭。
重生于此,一瞬间却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三个人。
“苍天!你是在惩罚我嘛!”
“为何如此对我!”
“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啊啊啊!”
“……”
无论多么痛彻心扉的哭喊都无法唤醒已经永远沉睡的人。
……
姬小冷亲眼把父亲送进了火化间。
他在姬水镇安全区的临时收留区呆了下来,看着手中的一盒骨灰,泪水再次无情地打湿了手背。
在姬小冷的数次哀求下,管理区才同意让他明天去小姬村墓园祭奠一下母亲并且把父亲的骨灰盒安放于母亲的墓中。
此时的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象,只是一场梦,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却夺去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姬小冷仰天长啸:
“我重生于此,命有何用……”
“我重生于此,痛不可当……”
“我重生于此,罪孽深重……”
他此刻所想的是,他若没有重生而是就此死去,在那个没有妖兽的世界里,父母会因为自己的死去而痛苦,但总归有妹妹相伴,妹妹也总有一天会淡忘自己。
而现在,他一个人的重生却导致他们的命丧黄泉。
他从未有过如此沉重的怨恨和愧疚。
这代价竟是如此的丧尽天良。
……
姬小冷在警卫处留下了自己的码,他期待着自己的妹妹能够活着,他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已经死了,他相信上天不会如此绝情。
青儿从小就饱受磨难,倘若苍天还有一点点仁慈之心,请将妹妹还给我。
痛苦中,姬小冷觉得有个身影停在了眼前。
原来是邻居王大婶。
王大婶不能生育,从小就很疼爱他和青儿,多年来没少帮扶他们家,有时候青儿发病父母不在家都是她帮忙照顾。
王大婶神情悲伤,左胳膊缠着重重的绷带,她从小挎包中掏出一包面巾放在了他的手中,然后静静地坐在了姬小冷的身旁,将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发出轻微的叹息。
姬小冷此时只有痛苦,有的只是深深的对自己的不可原谅。
收留区内人影重重,哭喊和哀嚎从未停止过。
经历了之前的嚎啕大哭,此刻姬小冷却显得极为平静,甚至是呆若木鸡,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抚摸着怀中的骨灰盒。
明天,他就要前往墓园,将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合葬在一起。
留给姬小冷父子相抱的时间不多了,他会好好珍惜这短暂的宁静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