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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可怜父母心

    李斯年带着韶华奔回李家,一路上把事情与她解释清楚,看着她脸上平静淡漠的表情,更加担心。李家这么多兄弟姐妹中,就属韶华与他感情最好,而且韶华又是他和周嫣的红人,闲来听着周嫣讲起她们小娘子时候的趣事,常常感叹严恺之何德何能得韶华如此倾心眷恋。

    可是,这一次严恺之的做法并不能说错,只是对于韶华来说,确实是不可避免的伤害。李斯年想要安慰韶华,可她心神恍惚,根本没认真去听他的话。

    马车经过兴勇侯府时,韶华立刻挣扎着掀开车帘,好似要跳出去,好在李斯年眼明手快地拦住她,及时放下窗帘,才没被外面的人发现。李斯年皱眉看着心不在焉的韶华,本想训责两句,但还是于心不忍,只能好声劝导:“你放心,粉团现在在李家很安全,祖父的意思是让你回去再说,如今兴勇侯府被重兵把守,你也进不去。”刚刚若不是他拦得及时,被侍卫们看见,报到宫里去可就不妙了。

    虽道严恺之是下了休书,李家把韶华接回家也是名正言顺,可如果不是弘方把她及时带出府,李家要想再从宫里把人接出来可就比登天还难。如今宫里还等着韶华跑回去,好逮进宫领赏,就连弘方让李斯年来接人都要拖上一天,不敢公然把人送到李家去。

    李斯年的话韶华其实听得进去,只是听进去是一回事,让她摆出一副乐知天命是另一回事。就好像李斯年三番两次都提到弘方为了救她出来,冒着多大的危险,可她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感激,如果弘方真心为她好,为何不把严恺之也救出来。韶华知道自己这样想是很无理取闹的,所以她宁可选择沉默,也不愿勉强自己去附和李斯年的话。

    听着他叨叨絮絮了很久,临到老家门口,韶华忽然开口:“他呢?”

    李斯年一顿,看着她眼神涣散,神情漠然,有些心疼,却只得无奈地回答:“不知道。”

    韶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听到自己声音带着微颤,心里又是期待,又想要逃避,“活着吗?”

    看着韶华紧张地抬头看他,又忽然咬唇转开脸,李斯年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嗯,我想是的。”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凭严恺之和皇帝的关系,或许他们之间另有安排也说不定。李斯年为官这些日子来,愈发理解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皇帝的心思最难猜,猜得准也不好,猜不准也不好。他忽然理解当年李阁老急流勇退,要当一个让皇帝放心而且信任的人,所要付出的远比寻常人想象的多。

    李斯年的话让韶华松了口气,现在的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任何办法,如今唯有向李家求助了,“二爷会杀了他吗?”

    李斯年摇摇头,不敢回答太多,“我不知道。”按理说韶华如今和兴勇侯府已经没关系,李家若想安生,只要睁只眼闭只眼就行。可是李斯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至少韶华绝对不会这么做,但他现在没有任何答案能给韶华,只能劝她死心,“五娘,其实我觉得他是为你好,幸好他的休书送得及时,而你又被世子救了出去,否则能不能把你救出来都难说。”

    一句希望,一句绝望,韶华知道自己的话让李斯年为难了,可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对这种事情真的无能为力,唯有把希望寄托于父兄。若他们都没办法,她又能怎么样,此刻她听不进任何劝解,宁愿选择安静:“我想静一静。”

    李斯年久久才道一声:“我们会尽力把他救出来的。”

    如果李家不愿出手,那他作为兄长替妹婿出头总可以吧,他实在见不得那个鬼灵精怪的五娘变得如此憔悴。

    兄妹二人一路到了李家,煦园早早就有人候在大门口,李斯年跟韶华嘱咐了几句,便朝李阁老的院子方向走去。韶华脑子浑浑噩噩地跟着秦妈妈回到煦园,凌氏一下子就扑上来,抱着韶华痛哭流涕了一番。李勋卓也似乎把心中大石放落,看着母女俩相拥,长长吐了一口气,喃喃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凌氏脸色有些蜡黄,眼底是沉沉的黑影,看得出她为韶华的下落安危也担心了一夜。而李勋卓紧抿着唇,坐在椅子上,双手拳头捏得紧紧的,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激动的情绪,可是浑浊的眼睛并不比凌氏好多少。香姨娘跟在一旁偷偷抹眼泪,丫鬟们也跟着轻声啜泣,刚刚懂事的李九郎拉着母亲的衣袖,好奇怎么所有人都一脸悲伤的样子。

    凌氏嚎了好一阵子,才紧张地韶华打量个遍,一边关心,一边痛骂:“五娘,你没事吧,可把阿娘给急坏了。你到底上哪里去了,怎么尽做些让人操心的事呢!”

    韶华一进门就被此起彼伏的哭声充斥了头脑,自己倒是哭不出来,只觉得脑子里一片轰隆。看着所有人都在哭,她反而显得特别冷静,想要安慰她们,她只是被人绑架迷晕,又不是被人严刑逼供。现在严恺之的安危未定,她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这时,初荷和幼菡被人领进门,一看到韶华平安无事,也激动得热泪盈眶,失声喊道:“夫人……”

    只不过没等她们把话说完,凌氏忽然收住眼泪,厉声对初荷怒道:“住口,叫什么夫人,改叫五娘子。”所有人被凌氏的怒意震得一愣,有些不理解她的火气从何冒出。“如今只有李五娘,没有什么侯夫人!”

    既然严恺之的休书已下,不管如何,在凌氏看来,韶华就和严家再无瓜葛。如今兴勇侯府正在浪口刀尖上,韶华最好躲得远远的,不要沾惹上什么关系。

    初荷被凌氏这么一吼,犹豫地看了韶华一眼,小心翼翼地改口:“五、五娘子。”

    结果,初荷刚喊出口,就遭到韶华一记警告,吓得她连忙闭嘴,韶华这才收回眼神。她看着面带怒气的凌氏,一脸严肃地对凌氏说:“阿娘,他那封休书我不会同意,我这辈子都是他的妻,他别想休了我。”她好不容易才把他追到手,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休的道理,要休也得是她下的休书。

    凌氏被她这句话给气得差点噎到,见她脸色威严正经,心里也暗惊:这个样子的五娘为何让她感到如此陌生,如同当年魔怔一样,好像眼前人随时都会消失。凌氏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到,立刻捉住韶华的手,死死地盯着她:“快快快住口,这可不能让人听到,可是傍了老大的面子,才保住你,你要说不同意休书,那官兵不早就把你捉进去了。”

    韶华忽然嫣然一笑,“那就让我去陪他也好。”

    这一笑让凌氏的心更没底了,她连握住韶华的手都有些发颤,她气得伸手打了她一下,眼泪唰地一下就掉出来:“你这浑丫头,怎么这么不开窍!侯爷这也是为你好,我听大郎说了,幸好你没有诰命,否则想休都难。侯爷如今是自身难保了,他这么做也是想保全你,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魔怔,非要这么让家里人替你操心不可吗?”

    韶华看着凌氏的眼泪,心里也觉得幽幽的疼,可是想到他们急于让她和严恺之撇清关系,她的心更疼了,眼眶终于忍不住酸楚起来,“阿娘,如果他死了,那我活着还……”

    韶华的话还没说话,忽然听到一声爆喝:“住口!”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出声,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李勋卓,只见他赤脸火目,怒发冲冠。韶华心里暗惊,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李勋卓这般盛怒的模样,就是苏氏当年把他惹火了也没见他这么生气。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爹爹?”

    李勋卓黑着一张脸,没去看韶华,对一旁战战瑟瑟的初荷吼道:“初荷幼菡,把你们主子送回房间,不得踏出碧梧轩一步,否则打断你们的狗腿。”又看到韶华要开口,他大喊一声,“还有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爹,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自幼你祖父让你们读书认字,三从四德你都给我忘到哪里去了,现在就回去把女则抄上五十次。”

    韶华张大嘴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还要让她抄《女则》。

    “五娘、夫人,其实二老太爷也是为您好,您不要生他的气。”初荷差点喊错称呼,在韶华的怒视中,生生改了回来。“我听说昨夜二老太爷一宿没睡,一个劲地怪自己没办法,我想他也是关心您才会口不择言的。”这些话是香姨娘院子的秋玉说的,他待在香姨娘屋里一夜都没睡,香姨娘自然也不敢睡,丫鬟们再累也只得打着精神伺候着,不过倒让她们知道原来自家老爷是这么感性重情的人。

    “还有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也都在想办法,只不过现在也是能保一个是一个。”幼菡多少要比初荷更清楚如今外面的世道,所以对于自家侯爷的安危她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她们说得这些话,韶华又怎么会不懂,只是懂和做是两回事,她总不能因为明知道严恺之九死一生的机会,所以就死心回娘家养儿子。

    韶华没有去反驳她们的话,任由她们自顾地说,只是拧紧眉头,心中暗暗道:一定会有办法的,事情一定还会有转机,就算严恺之毅力承担了平洲的事,可罪不至死。况且徐家三十七口被毒死的时候,严恺之被困在宫中,根本不可能去毒害他们。除非弘弋真心要杀严恺之,否则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多罗新王即位,兰芝还不明下落,万一她成了新王的宠妃说不定会回来替母兄报仇,所以皇帝绝对不会冒这个险。陵京此时没有驻将,兵心大乱,多罗若是起了坏心,如今绝对是进攻的大好时机。正值内忧外患的时候,杀一名大将,甚至是一名守疆忠臣之后,是一个极其昏庸的选择。徐家人的死,或许会让朝中弹劾严恺之的人有所忌惮,只要他们想办法洗清严恺之的冤情,皇帝说不定会顺应民心。

    韶华心里越想越明朗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去把大少夫人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