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韶华被接回来时,几乎满府的人都跪哭了。有的是喜极而泣,有的则是激动兴奋,严恺之则是从头到尾板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看着韶华被众人簇拥进门,他只是安静地吩咐英九去给李家报平安,又让英罗去安庆侯府送信,宫里的消息还得由宋煜递信。
一番关切后,严夫人揩去眼角的泪水,吩咐幼菡她们伺候韶华休息,她决定回去多诵几遍经文感激上苍。
敞亮干净的卧室,精致华美的摆设,还有随叫随到的丫鬟,韶华这才忍不住感慨,果然还是自家好,就连幼菡初荷的泪颜也瞧着顺眼多了。
大大小小一众丫鬟簇拥着韶华进屋,隔着泪花看着她,个个都泣不成声。
“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初荷哭得最凶,韶华不在的时候,她几乎是早晚磕头跪拜苍天,甚至斋戒至今,只求韶华能平安回来。
“夫人,幼菡可想您了。”听到初荷开声,幼菡也不甘示弱,到底她们是跟着韶华最久的丫鬟,感情也是最深。
大概是在定西侯府哭了一场,韶华回来后反倒显得平静,看着她们一个个梨花带泪,她叹了口气,“你们别哭了,我好累,先给我准备点热水,我要洗澡。”
这时,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容嬷嬷走上前制止:“夫人,您还没出月呢。”
韶华的失踪让容嬷嬷担忧了很久,每日闲来无事,都要去二门上候着,就盼着韶华回来。
如今看她平安归来,又抱着个大胖儿子,容嬷嬷内心激动得无法言喻。然而看着众人蜂拥而上,她却只选择默默地站在一盘,含泪等着。
韶华听到容嬷嬷熟悉的声音,心里也一阵激动,可是听她竟然是开口阻止,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哭声哀求道:“嬷嬷,您饶了我吧,我能捡回条命来见你们就不错了,这些日子我根本不敢想,满身脏得要死,就想洗澡。”
被收留的期间,她心内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敢嫌弃。但一旦回到家,她就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在比自家柴房都不如的屋子里,住了那么久,别说洗澡,连擦脸都是件难事。
容嬷嬷虽然心疼,但还是坚决反对,“不行,要是受寒怎么办,您瞧您都瘦成这样了。”
韶华沮丧地望着容嬷嬷,企图用苦肉计,可是容嬷嬷根本不为所动。她只好转过脸,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一直都未吭声的严恺之身上。“可是我真的好脏,全身发痒,我要受不了了。”
看着他一直都站在身边,却不曾问过她一句话,韶华心里有点难过,就连儿子他也没过问一句。
想着,韶华怏怏地收回目光,她不知道严恺之心里怎么想的,明明攸宁说他担心得要死,可是自打她进门到现在,却一句话都没关心。
看着韶华失望地别开脸,严恺之也沉下眼眸,低声对容嬷嬷道:“嬷嬷,您把小少爷抱下去,这里有我。”
韶华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不过还是听他的话,把儿子递给容嬷嬷。难得小粉团没有排斥,容嬷嬷只好抱着孩子给他们躬身行礼,并识趣地打发了其他丫鬟,对两个大丫鬟吩咐:“初荷幼菡,去给夫人准备好干净的衣裳,再打点热水进来。”虽然不能洗澡,但是擦脸擦手还是可以的。
按理说,未出月的产妇是不能和丈夫见面的,可是他们家夫人是个例外,容嬷嬷也没好再说什么。
初荷捧来了新衣裳,看着两个主子一站一坐,相顾无言,她忍不住问道:“侯爷,要不然还是让我们来吧。”
打从韶华回来,他的眼睛就没一刻离开过她,就算不开口,似乎已经诉尽一切。
他对初荷挥了挥手,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看着韶华,把她看得有些不大自在。
初荷把严恺之的担忧和焦急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们定然是有许多话,只好福了福身,退了下去,顺便给他们带上门。
一时间,偌大热闹的卧室忽然就剩他们两人,韶华看着严恺之炽热的眼神,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整个房间似乎只有蜡烛燃烧发出的滋滋作响,她低头,眼睛落在他的鞋尖上,嘴巴嗫嚅了一下,出声却略带哽咽:“恺之,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严恺之只觉得当他知道韶华回京到再见她第一面,仿佛这段时间要比这几日的寻找还难熬。
紫英前脚刚踏进兴勇伯府,下一刻他几乎是夺门而出,立刻冲向定西侯府。远远看到她削瘦的肩膀,还有殷切的眼神,只一眼,彷如隔世,心中的伪装顿时轰塌。他强忍着将她拥入怀的冲动,和辛茂山夫妇再三拜谢,甚至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失态。
而回到家中,高低迭起的哭腔让他莫名感到一股踏实,再次证实眼前人并非他的一时幻觉。
他的韶华终于回来了。
严恺之知道韶华心里的委屈,因为他到现在都没开口和她说过一句话,可她又怎么知道,他面对其他人可以愤怒可以平静可以客套,可是对她却怎么都伪装不了。就连抬脚走向她,都觉得举步艰难,可是天晓得,他早就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里。
听到她略带颤音的哭腔,严恺之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她整个都拥进怀里。用力地呼吸她身上的味道,努力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悸动,她的柔软,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感受到她双手的回抱,严恺之激动得连身子都在发颤。
所有的情绪都在他展开双手拥抱时消失殆尽,尽管被他抱得生疼,韶华含着泪没敢开口,她知道只要一出声,泪水就会掉下来。
委屈和心酸,彷徨和无助,绝望和茫然,一切的负面情感都在无声的拥抱中化成幸福的眼泪。
这些日子的煎熬,她无时不刻都期望着奇迹出现,期望着他会像以往那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天而降。可是她一次次地被现实打败,又一次次地咬牙坚强,她始终相信,他和她一样都在等待奇迹。
“我好想你,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感觉到他拥抱的颤动。
“什么都别说,让我抱着。”严恺之的声音也开始显得沙哑。
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无数次在睡梦中醒来,翻身发现身旁伊人不在,那沮丧,那失落,那彷徨,那自责,是连疲惫都无法抹去的心伤。
韶华被他的哽咽吓到,她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严恺之,就那一次差点溺水都没有如此失措过。“恺之……”
严恺之没敢放开手,回想起他们相识以来的日子,一次次的惊险,一次次的疯狂,她总是轻而易举地摧毁他引以为傲的淡定。就连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承诺,说过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可这一次却是因为自己,害她深陷危险,几乎丧命。
理智在慢慢恢复,他放松了手臂,但依旧将她拥在怀里,声音沙哑而哽咽,“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他低头看着她眼泪直下,俯身吻住她的小嘴,把她的惊愕和泪水都堵住。他迫切地寻找她的小舌,反复挑逗,反复纠缠,狂热的激情让彼此都忘记了忧伤。
一双大手更是迫切地在她身上游走,隔着衣服,恨不得将她身上每一寸都想占用。一手握着她柔软的细腰,一手游到身前,揉捏她的胸部,只听支吾着声音嘤咛一句,一双小手开始抵触他,严恺之更加放肆起来。韶华受惊地摇着头,哀怨地眨着眼睛看他。
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他折腾,刚刚生完孩子,饶是她恢复得比较快,可是被他这么一挑逗,韶华尴尬地觉得胸前的顿感小衣有些湿润。
“恺之别,我不行了。”偷得一口自由,韶华红着脸,喘着气说道。
看着佳人如醉迷离的眼神,还有暧昧的话,严恺之顿感挫败。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强忍住下体的坚硬,终于放开了手,转身走向不知何时被搁置在门口的木盆。
韶华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踏出两步去扯他的衣裳,着急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现在真的不能给你。”说得她满脸通红,却又生怕严恺之误会。
只见严恺之回头苦笑,拉开她的手,对她说道:“傻瓜,我知道,我只是去端水,你乖乖坐好。”
他就算再这么丧心病狂也不会拿她现在的身子开玩笑,别人坐月子都要好汤好药地伺候着。可是一看韶华的样子,不饿肚子怕算已经走运了,严恺之也不敢奢望太多,能让他像刚刚那样抱着她,吻着她,也就足够了。就连她生的是男是女,他都没来得及注意,哪怕生出个怪物,他也会捧在手心里疼。
韶华知道自己误会他,有些难为情地回床上坐好。
看着严恺之把水端到跟前,仔细地拧干手帕,小心翼翼地给她洗脸,擦手,每一个手指头都洗得干干净净。韶华本来想阻止,头一回这么被严恺之伺候,她有些忸怩。可是严恺之却沉着眼睛警告她不得碰水,“我听人说过,坐月子的人是不能沾湿的,我帮你擦干净就好。”
其实严恺之想说的是,就算她满身泥土,他也不会在意。
一个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侯爷,如此低声下气地哄着她,无微不至地替她擦拭身体,饶是羞涩也被甜蜜取代。感觉到他的仔细和谨慎,以及从未伺候过人的笨拙,韶华心头一暖,却忍不住笑出来。
严恺之有些尴尬,看了她一眼,轻咳两声:“把小衣脱掉,我给你换干净的衣裳。”
听他这么一说,轮到韶华不好意思了。
尽管两人连孩子都生下了,可是让她就这么脱掉衣服,韶华还有犹豫了很久。直到严恺之看不下去,主动帮她解开衣带,韶华这才急忙阻止,扯过被子掩着身体,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他。
“你衣服拿来,我自己穿就好了。”韶华伸出一条光洁的手臂,朝严恺之伸来。
严恺之顺势握着她的手,跨步上前,扯开她的被子,听她惊呼了一声,他将她拥入怀里,笨拙地替她穿上衣服。“别乱动,赶紧穿好衣服,别着凉了。”
韶华以为他起了坏心思,没想到他却是体贴到如此,于是难为情地低下头。感觉到他的大手摸过皮肤,粗糙的手感让她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当手触摸到肚皮时,韶华顿时立刻打了个激灵,“别碰!”她的话让严恺之的手顿了一下,“很丑,皱巴巴的。”
严恺之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弄疼她了,好笑地说:“那么大的孩子都生下来,当然会皱巴巴。”他迅速将替她穿好所有衣服,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不管怎样,只要是你的,我都不会嫌弃。”
韶华猛地抬起头,严恺之却已经抱着脏衣服和水盆走出去了。
刚刚那算是……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