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昭成就像人间蒸发似的,有人瞧见他进了兴勇侯府,却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离开,去了哪里。等小六子来报的时候,却是他出京城的时候了,韶华被这个神秘的来客扰得有些心烦,正准备和严恺之提起时,却得到一个惊天的消息。
柔婉和徐子昂闹翻了,而且是掀屋顶的那种闹翻,韶华不禁好奇后院那位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跳出去帮忙。
“夫人,我听小六子说,站在公主府门口都能听到里面叫骂声,据说砸了不少花瓶瓷器,有人看到从府里运了整整两大车!哎哟我的妈呀,可得心疼死我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喂!每一个都得比我身价都高!”幼菡捧心说得一脸惋惜,恨不得过去捡几块拿回来粘一粘,说不定还能折旧卖个价钱。
韶华正好笑看着她捶胸顿足的模样,忍不住插嘴道:“那是不是人家拿个花瓶来换,我就可以把你送出去?”
幼菡打了个激灵,立刻换上讨好地笑脸蹭到韶华面前,“夫人,那您可千万不能换,要是换了就亏了。”
韶华忍住笑,认真地说:“不会啊,你不是说比你身价还值钱嘛,拿个不值钱的换个值钱的有什么不好。”
幼菡扭曲着脸,暗恼自己搬石头砸到脚,初荷也掩嘴轻笑,不打算帮忙解围。看着幼菡哭哈着脸,委屈眨巴的样子,韶华终于也禁不住乐呵了起来。
看到韶华开怀一笑,幼菡也想是被鼓舞了一般,更卖力地表演起来。
“好了,别贫了,你还没说说,公主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韶华揩去眼角的泪花,笑得肚子都有点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宝宝也跟着欢乐起来。
话题拉回正经道上,幼菡表情也收敛起来,特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起来。
“听说是驸马养了外室,被公主知道了。”幼菡的话引得初荷一声惊呼。
“怎么这么快?”而初荷的话却让韶华不得不侧目。
因为初荷并不是说“怎么会”,而是说“怎么这么快”,好像事情都在意料中似的。初荷被韶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道:“我、我也是听说的,好像驸马一开始就不乐意娶公主。”
“你听谁说的?”韶华有些意外。
初荷喏喏地回答:“我听问兰说的。唔,忆柳告诉问兰,其实徐郎君,就是驸马爷心里对七娘子是有意的,不然也不会留她在府上住那么久。”
一想到初荷她们并不知道锦华已死的消息,韶华就忍不住抿紧双唇,显得有些沉重。
幼菡以为韶华是想到以前的事,心里不舒服,连忙用眼神示意初荷就此打住。“夫人,这都是别人家的事,咱们不想这些了。您肚子饿不饿,要不我去给您弄点吃的来?”
韶华听了,抬起头看着幼菡,心里有些感动,摸摸肚皮,好像真的有点饿。她讪笑地对幼菡点点头,幼菡捂了嘴,笑着给韶华欠了欠身,顺便拉着初荷出去说话。
看着她们嬉闹地相携离去,韶华嘴角也垂了下来,总觉得心里闷闷,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忽然,肚子动了一下,韶华一惊,笑着摸了摸肚皮,“宝宝是不是在担心阿娘啊?放心,阿娘没事的。”可是,韶华嘴上这么说,肚子里的孩子却躁动不安起来,一个劲地翻腾。换做平时,只捎她安抚几下,肚子就会安静下来,可是今天确实发了疯似的,连续在肚子里转了好多圈,动到韶华都觉得不安起来。
“宝宝,你怎么了?你别乱踢。”韶华被踢得有些心慌,一个劲地抚摸着肚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肚子会怎么捣腾,算算日子,也不像是要出生的时候。正巧初荷幼菡两人又同时走开,韶华捂着沉闷的胸口,一手支着椅子,勉强把自己撑起来,准备出去唤人寻容嬷嬷过来。
没想到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柔婉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韶华一个茫然,只见柔婉三步并作两步走,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扇韶华的脸。好在韶华身手还算敏捷,立刻就擒住她的手,这一抓稳,心也定了下来。眼神一凛,把柔婉看得有些愣,显然是没想到韶华反应这么快,竟然就接住她的巴掌。
可是柔婉依旧不肯罢休,见一手被她钳住,二话不说就扬起另一只手。韶华接不住,急急一个低头,又躲过了柔婉的攻击。韶华这下也跟着火了,她顺势一推,把柔婉推了出去,她一个踉跄,跌下了台阶。
“李韶华,你这贱人!”柔婉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破口大骂。
韶华把手放在总算平静下来的肚子,心想原来刚刚孩子的不安是在提醒她,这么想倒也温情了不少。可是听到柔婉这不客气的话,韶华冷笑一声,“公主这话可得讲理了,无端端跑来别人家找事,打人不成就该骂口,宫里真是好教养。”
“宫里好不好教养,也比你们李家教养好!”柔婉怒红的眼睛显然是哭过了。
“那你该去李家,这里是兴勇侯府!”韶华一怒,吼声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乍看之下,一个挺着七八个月身孕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娘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韶华在欺负人,不过围观的人都是兴勇侯府的人,自然没人敢这么想。有醒目的人已经急忙往外赶,跑去搬救兵,公主莫名其妙地跑来自家找女主人挑衅,这事还真不是他们能解决得了的。
“呵!你以为当了侯夫人就了不起,我告诉你,你们李家就没出过一个好人,个个都是……”柔婉骂得起劲,根本不管韶华的一头雾水。
“住口!”
“柔婉!”
两个怒喝声同时响起,韶华抬头一看,严夫人早已闻信赶来。
看到了救星,韶华瞥了柔婉一眼,挺着肚子,急急朝严夫人走去。刚给她欠身,严夫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让人扶着她站到一边。而她自己则稳步走向柔婉,见她面有愧色,严夫人脸色甚是难看。
柔婉对严夫人心中还是略有敬畏的,毕竟是一个连母亲都礼让三分的人,即便自己贵为公主,柔婉对这个姨母也不敢高声。严夫人却厉声道:“公主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欺负我媳妇身怀六甲,这传出去,对公主名声不好。”
听到严夫人一开口就把关系划清,柔婉急红了眼,气呼呼地说道:“姨母,你怎么不问问你媳妇做了什么好事,我这名声早被她毁了。”
严夫人冷声维护:“那你倒说说她什么时候毁了你的名声,据我所知,她连踏出大门一步都没有。”
听到严夫人对自己的偏袒,韶华也忍不住对柔婉讥笑了一下,柔婉气得大嚷:“她记恨我把心如嫁给恺之哥哥,指使她庶妹去勾搭驸马!”
韶华闻言,心头一震,顾不得林氏阻拦,站出来说了一句:“请公主慎言,舍妹不久前刚刚过身,死者为大,请不要污了她的清白。”听到韶华的话,连严夫人都忍不住回头,可是见韶华一脸严肃,不像在说谎的样子。
柔婉哪里肯信,指着韶华的鼻子大骂:“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李七娘和驸马孤男寡女共同生活了半年多,后来才送回李家,你敢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猫腻!”
早知道柔婉一定会拿这段事出来说项,韶华不怒反笑,“公主既然知道那么多,那怎么不去打听打听,李家最近在净因寺做法事超度的。七娘生前连亲家都许了,若是想公主说的那样,哪有人家敢要。”韶华口气坚决,字正腔圆地逼问得柔婉有些站不住脚。
韶华走到严夫人面前,给她端端正正行了礼,“阿娘,媳妇方才在家里坐着,公主无端端跑到上门,一来就喊打喊骂,还侮辱舍妹清白,请阿娘务必替媳妇做主。”
严夫人并不清楚韶华和柔婉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向来护短的她自然分得清,此刻的亲疏远近。
她转过头,看着柔婉,缓声道:“公主的家事应该回宫中找太后评理,我这里连娘家都算不上,请公主移驾。”
“姨母!”被想来都疼爱自己的严夫人这么冷淡拒绝,柔婉气得直跺脚。
严夫人瞥了她一眼,道:“你若真认我这个姨母,就更该回去,连个男人都管不住,你有什么脸跑我家来欺负人。就算是李七娘勾搭了驸马,那你应该找李家算账去,和五娘有什么关系了。”严夫人的话让韶华傻眼,有些想象不出平时看似端正温婉的严夫人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显然,柔婉也被严夫人的话给说愣了,她半晌回过神,看着目瞪口呆的韶华,用鼻音“哼”了一声,又一次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
韶华被柔婉的出现和离去都闹得莫名其妙,敢情她把这里当皇宫了,来去都看她性子的。不过,以她刚刚的脾气,想来徐子昂在公主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就算没有锦华,养外室也是早晚的。只是柔婉的话让韶华陷入了无尽沉思,李家才刚刚传出锦华的死讯,徐子昂就在外头养了外室,这会不会太过凑巧了。
“柔婉刚刚没伤着你吧?”严夫人捧着她的脸,左右端详了一下,依旧是白白嫩嫩,没有任何伤痕,又捏了捏她的手,生怕哪里受伤。
韶华有些感激,连忙摇头,“阿娘不用担心,我没事。”幸好没人看到她那么神勇地挡住柔婉那两招,否则还以为她被什么上身呢。她只是担心柔婉这么气呼呼地跑回去,会不会回头找她算账。
严夫人确定她真的没受伤,才叹口气,“没事就好,你回去收拾一下吧。”
韶华有些茫然,“收拾什么?”
严夫人看着她,不满地嗤笑:“柔婉来家里闹这么一茬,你又顶了她的嘴,宫里不可能不管的。”她被宫里随召随到已经习惯了,就是有些担心韶华身怀六甲。
韶华委屈地扁了扁嘴,“我又没招惹她。”明明就是柔婉来找茬,关她什么事。
严夫人摇头,“谁让她是公主。”就算韶华刚刚挨了柔婉的巴掌,宫里照样会喊她进去问话,何况韶华让柔婉踢了板子。严夫人想了想,看着韶华,“你说李七娘过身,是真的吗?”
韶华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前不久我二嫂和我说的,但因为七娘未出门,所以这件事不好声张。”
严夫人若有所思,但没有说话,只吩咐闻风赶来的初荷她们给韶华收拾行李,别等宫里传旨时措手不及。果然,还没等到严恺之回来,宫里就已经备下轿子在兴勇侯府门口,等着接她们进宫。
“去通知侯爷,让他尽快进宫接我们。”严夫人临走时对英罗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