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哈哈,你好蠢!”
随着一声毫无形象的爆笑,韶华随手将桌子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丝毫不担心会不会砸伤人。不过,攸宁并没有让他失望,伸手稳稳接住茶杯,只是茶水漏了一手。他顿时收住了笑意,没好气地把杯子放回桌上,瞪了她一眼。
“你还真的狠得下手,差点我这张脸就被你毁了了。”还好他身手敏捷,以前没少被辛子墨用石头丢过,否则还不得破相。
韶华把杯子丢出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收不住了。看到攸宁轻巧地接住杯子,心里的石头才落下,嘴上不服气地抱怨:“谁让你笑我,安慰都没安慰一下,你够意思吗你。”
看在韶华正发火的份上,攸宁并没有和她计较,扯开没脸没皮的笑容,走过去,半身压着她坐的椅子靠背,对她促狭道:“我说你有必要跟他闹吗?明明就是你自己,还酸成这样,难道你还希望他藏了别的女人的画像你才满意不成?”
韶华扫开他压在自己肩膀的爪子,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啦!”她就是气不过严恺之的态度而已。“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是跟他计较这个,可是你刚刚没听到他的口气,活像我偷了他的东西似的。”
看到严恺之珍藏辛子墨的画像,其实韶华心里应该高兴的,可是,看着画中人的眉眼,免不了还是会失落。
她以前也不觉得自己长成那样是多么的美艳不可方物,反正是鼻子是眼,大家不都一样吗。就算她刚刚成了李韶华的时候,也没觉得自己差到哪里去,反正别是长得歪瓜裂枣,她也就知足了。但是,这跟她发现严恺之念念不忘的是辛子墨那张脸,那种感觉是很奇怪,她恨不得把攸宁脸上的皮剥下来自己贴上。
“你没偷他东西,你偷看他的东西而已。”攸宁不知死活地调侃,立刻遭到韶华一顿死掐,疼得直求饶,“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公平,对他就百依百顺,对我就这么暴力,你压根和以前就没变。”
“我本来就没变啊,我还是我。”韶华觉得话有些绕口,“总之我心里不舒服!他竟然为了、为了一幅画凶我。”
攸宁对她无可救药地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严恺之死了,然后他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但你不知道是他。你是对他的画像生情呢,还是对换了模样的他有感情。”
“当然是……”韶华一开口,立刻就停住了,看着攸宁得意地准备看她笑话的模样,立刻瞪眼道:“能一样吗,他要是死了,我就为他守寡!”韶华说得斩钉截铁。
攸宁被她无厘头的倔强给打败了,故意调侃,“啧啧啧,还守寡呢,那他要是和你一样呢?”
一句话差点噎到她,顿时陷入死局,苦心纠结着,她怎么才能认出换了模样的严恺之。
攸宁扶额,表示不忍再看她死脑筋的样子。他连声叹气,一如当年,只要碰上严恺之的事,脑子就完全不好使,哪怕平时再怎么激灵,也立刻变得傻不拉几。他不由得苦笑想着,也不知道应该为严恺之感到同情,还是为他感到庆幸。
“你就别钻牛角尖了,反正都是你,以前也好,现在也好,你要真在意,那就赶紧去生个孩子出来,我保证他连想都没空想。”攸宁拍拍她的肩膀,笑嘻嘻地对着韶华眨了眨眼睛,“我等做这个舅舅可等很久了。”
攸宁的话让她有些释然,可听到后半句话,立刻习惯性地踩了他一脚,没想攸宁反应快,被躲过了。
韶华没好气地说:“你说得到轻松,孩子又不是你生的。”
“难道是他不够努力不成?”攸宁暧昧的话立刻遭到韶华的一顿讨打,他立刻嬉笑着逃开。虽然身手比韶华敏捷,可照顾着她如今手短腿短,勉强挨了她两拳,回头对她讪笑道,“我看你们显然就是房事不和,你瞧你,满肚子闺怨都写在脸上。”
韶华心里正怨恨,长了这副身材最大的坏处就是腿太短,换做以前,攸宁那还能这么轻松地逃开。正闹着,没想到辛夫人逮着话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吓得她担心刚刚的话是否被听见。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房事不和,谁不和了?五娘你和他闹起来了吗?”辛夫人打量着她累得显出粉扑扑的小脸。
韶华忙不迭摆手,指着一脸贼笑的攸宁道:“母亲,您听错了。刚刚我和攸宁哥哥正说话呢,他说他一个人夜里睡觉寂寞,羡慕我和夫君夫妻恩爱,我正想着母亲是不是该给他取嫂嫂了。”韶华把这一声攸宁哥哥叫得极甜,听得攸宁恨不得磨牙。
“阿娘,您别听她乱说,我没有。”攸宁没想到韶华反咬一口,看到母亲促狭的笑容,浑身打了个冷战。
“原来是攸宁长大了啊,这正好,我也刚巧物色了几个媳妇人选,回头咱们好好聊聊。”辛夫人正愁着在家无聊,既然儿子想要娶媳妇,她这个做母亲怎么会反对呢。
韶华看着辛夫人捉着攸宁的手,大有和他谈人生的意思,连忙找借口偷溜。
刚刚被严恺之气到,她一个人从后面溜了出来,趁着没人注意,直奔后巷的定西侯府找攸宁说话。这下子若不赶紧回去,被人发现她的失踪,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到处找人的。
不过她发现定西侯府和兴勇侯府挨得近的好处就是,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偷溜过来。而且辛夫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身份,完全不拿她义女看待,这让韶华受宠若惊,好几次都以为是攸宁偷偷去告密。可是被攸宁鄙视,说她不知足,有得宠爱就安心享受就好。
后来韶华想想也确实如此,现在的处境已经远比她最初预料的要好上太多。
“初荷,开门啊!”韶华拍着门喊道,可是叫了大半天,都没人应声。心里暗道不好,该不会初荷被人发现了,然后叫开了吧。那这样她岂不是得绕到正面回去了,到时候怎么解释她无端端地从家里消失,又从外头回来呢。
韶华苦恼了好久,可是,依旧无人应门,她无奈地只能选择偷溜到侧门看看。
以往出了大门都是坐车,头一回发现兴勇侯府其实也挺大的,从后门沿着围墙绕道侧门,她那双小脚得走上好一阵子。她一边走,一边小心张望着四周,但愿没人认出她来。
可是,事情往往是怕啥来啥。
一匹骏马拦住她的去路,韶华还没抬起头看看哪个不识相的,就听到弘方揶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不是兴勇侯夫人吗?怎么这般落魄,难不成是被赶出来了?”
韶华嘴角抽了一下,心里把弘方臭骂了几百遍,奈何他的马横在巷子中间,她连侧身都挤不过去,只好抬头讪笑:“真是巧啊,世子怎么会在这里,要是找我家夫君,恐怕他不在家。”
弘方原本高挑的唇角听到她说夫君的时候,硬生生地给拉直了,看着她唇红齿白,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比之他上一回见到她时多了许多风情。可是一想到这种风情却是另一个男人带给她的,弘方就没了好心情。他犹记得在她大喜之日,借酒对严恺之说得那番话,结果差点没闹起来。随后被人簇拥去了勾栏院,还想一酒方休,结果却被王府的人过来拎回去,让他差点下不来台。
回到家就被三王爷狠狠数落了一顿:“你是疯了吗,谁让你去那种地方了!传出去我的老脸往哪搁!”说勾栏院是龙蛇混杂也好,说是九流也好,弘方这么大摇大摆地从兴勇侯府出来,跟着一群纨绔子弟进去,传到宫里还不得把他训一顿。况且他不久前,才因为和严恺之在街上发生口角,而遭到太后的责罚。
“那又如何,天底下还有比我更窝囊的世子吗!”弘方醉醺醺地嚷道。不过他忘了,现今天下,就他一个世子,别无分了。
“不过就是一个小娘子,你非得和那姓严的小子过不去。”三王爷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小娘子?呵呵,我连一个小娘子都得不到,这个世子有什么用。他不是喜欢辛子墨吗,当初为什么不把辛子墨给他!现在好了,死的心里是他,活的也是他,我什么都没有!”弘方说得心里酸楚,知道辛子墨的死因,让他差点没暴走。如今相中一个韶华,结果又被严恺之抢走了,他恨不得和严恺之拼命。
听着弘方的抱怨,三王爷本是气得想一巴掌打醒他,非是三王妃拼命阻拦说儿子只是说醉话,否则弘方绝对逃不过一顿狠打。
如今,再见佳人,已然物是人非,他差点就忘记她已嫁作他人妇。
韶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弘方的表情,心里纳闷他摆着一张臭脸在面前干什么,她只担心再不回去,真的要被发现了。
“世子要是没事的话……”韶华想着怎么让弘方让路,就这么被人看到她和弘方在外头见面,一定会被误会的。她可不想严恺之再次折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到时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送你回去。”弘方开口,看着她瞬间呆滞的表情,有点后悔自己说太快。
“不、不用了,我只是出来走走。”这个借口真是蠢毙了,难怪刚刚攸宁要嘲笑她。
弘方邪气地笑道:“怕我拐走你啊?”
韶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如今我已嫁人了,请世子还是避嫌一点好,告辞了。”果然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否则就不会被关在门外不说,还遇到弘方。
“等一下。”弘方跃下马,挡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