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梳妆台前,韶华对着那块打磨得光洁明亮的铜镜,望着铜镜中那身姿窈窕,面容娇媚的人儿,伸手抚上水灵娇嫩的皮肤。脑子里忽然浮现他昨夜深情吻遍身上每一寸皮肤,瞬间白皙细嫩的脸上显出两朵红晕,让正在化妆的幼菡有些疑惑,她明明还没上胭脂啊,怎么夫人的脸变得这么红。
初荷正翻箱倒柜地给她找衣裳,反复换了好几套,终于挑中一件烟荷色裙子,系上一条水绿色的丝带,盈盈可握的腰肢犹如春风细柳般柔软婀娜。
站在旁边看着主仆三人忙里忙外的容嬷嬷,终究还是忍不住等韶华打扮好,便开始唠叨起来。
“夫人,不是我说您,就算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也要有个度,年轻人得有节制,否则以后您会后悔的。”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丫鬟们议论说,侯爷的屋里大半夜都没熄灯,窗上人影憧憧,隐约可见,夜半无人更是声音迭起,听得人人面红耳热。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自韶华过门,一直到严恺之终于休完假,返朝当差。
一连数夜,夜夜笙歌,可是每天早上严恺之倒是精力充沛,神清气爽,看着谁都眉开眼笑,对人亲和客气得不得了。可是韶华常常一睡就是日上三竿,几近晌午才懒懒起身。严夫人倒是开明,原本该是新媳妇立规矩的时候,她一句体谅年轻人劳累疲倦,便让她多点时间休息。
容嬷嬷听了,便是在宫里磨得城墙厚的脸皮,也都觉得火辣辣的难受。这夫妻闺房之事,本该是低调私密的,他们倒是不在意,闹得侯府上下都知道侯爷和夫人每晚都是如何的恩爱。先前才被严恺之的抬举和客气收服,决定不插手为难,可现在她就是想不插手也难。
韶华嘴上应着,眼神却望向其他地方,指使初荷去做事。“嗯,初荷,把那个芸香粉给我拿来。”
容嬷嬷见她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事上,暗自叹了好几口气,幽幽地道:“夫人,我知道您烦我,可是作为陪嫁嬷嬷,我必须给您提个醒,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吃亏的可是您啊。”
“好,我知道。”韶华点点头,下一刻就转了话题:果然还是要清爽的打扮好看些。“幼菡,我不要这支簪子,给我换一个。就那个吧,对,就那个茉莉玉簪。”
“夫人!”容嬷嬷终于发起飙,低声怒喝了一句,把主仆三人都吓了一跳。
她喊完,立刻沉下表情,整了整衣裳,好像刚刚只是不小心打了个喷嚏一样。韶华心想终究还是逃不掉的,于是让初荷和幼菡先行退下,好给她和容嬷嬷留下一个私人空间。
韶华心里清楚容嬷嬷在这家里的身份,自己也是打从心底把她当成一个长辈来看,根本不认为是伺候自己的人。只是她比谁都清楚,这几日的举止意味着什么,听多了家里那边女人的家长里短,她有些担心自己若不能如意争气的生个孩子,随着而来的就是步上她们的老路。她原以为嫁给严恺之就是她的夙愿,只要目的达到就好了,所以大婚前那些繁缛俗礼,她都甘之如饴。
可是等她回门后,真正地体验什么叫做成人,忽然发现她预想中的美好伴随的是她从没想过的烦恼。
如同凌氏她们所说的,当务之急,她应该要有个可以继承严恺之爵位的孩子,她的生活才算安稳开始。可说得容易,她每天晚上都要被拆得散架,奈何她的夫君看似斯文消瘦,这体力好得让她哭天骂地。每天他倒是神清气爽,她得睡上大半天才勉强补回精神,什么食物都引不起她对睡眠的,不过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和严恺之之间不再只是追逐的距离,可以真切地感受到彼此。
韶华绕着一缕散下来的头发,弄着脸撒娇道:“嬷嬷,我知道,我都知道,您能不能别老是当着丫鬟的面跟我说这事,听着让人多难为情。”刚刚她都看到了,初荷幼菡眼里的笑意就差笑出声了。
容嬷嬷被她这句话差点呛到喉咙,脸上显出不自然地表情,清咳了两声,认真地说道:“咳咳,这不是难不难为情的事,我是为您好。您今年才多大年纪,要是再不节制点。”说着一半,容嬷嬷总觉得自己太过含蓄,韶华都不当回事,晃着脑袋直叹气,“诶,你让我这老脸老皮和你这小姑娘扯这些话,我才难为情呢!”
她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又是守寡多年,这会儿还要她回来跟韶华重申生活要节制,不可以太过放纵。不说身体承不承受得起,光她看到的,韶华这张圆润的小脸都露出削尖的下巴,眼底也有些许阴影。更不说她不小心看到韶华手臂上那些红红紫紫的印记,那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得她老脸都觉得害臊,实在看不下去,才来劝说的。
韶华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对着镜子里的容嬷嬷噗哧一笑。回过神,拉着容嬷嬷的手,不理会她避忌的举动,笑眯眯地说:“嬷嬷,还是这样好,就像回到百川阁上学那会儿,该怎么怎么,哪里做不好您可不会刻意碍着身份。”
听着韶华的撒娇,容嬷嬷也不得不无奈摇头,对于这个曾经的学生,现在的主子,她心里是有偏爱的。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生怕她受伤。容嬷嬷轻轻推开韶华的手,看她不再撒赖,正经地说:“这不一样,您现在贵为侯夫人,再不是当初的小娘子,该有的规矩不能乱。这府上也不再只是以前的伯府,里面什么人都有,就算是老仆人,夫人还是得拿出点真本事来才能服众,光靠着侯爷对您的宠爱是站不住脚的。”
如今严恺之确实对韶华宠爱有加,用容嬷嬷的话来说,这要是在宫里,绝对是妖妃和昏君。不过她可不敢这么说,因为他们只是侯爷和侯夫人,所以就是恩爱放肆一些,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这并不代表,严恺之对她的宠爱可以让她从此在这侯府里安度一生。
韶华对这个心里还是有数的,严恺之早早和她说过,这府里的人不再是他以前那么简单。有些人不能动,有些人现在还不好处理,有些人是自己人,如今她是他的妻,这个家得由她来负责,所以家中的人和事他没法全部都替她出面,反而还需要她去处理。
“这个我清楚,等我回来以后,我再处理。”韶华点点头,只不过她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整顿家风就等她回来再说吧。
容嬷嬷见韶华终于打起精神要来处理家事,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欣慰,“还有,您和侯爷这房事……”
韶华立刻垮下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容嬷嬷,“哎呀,嬷嬷,您能不提吗?”
容嬷嬷没再好声好气,虎着脸严肃地警告:“不行!我得为您负责,若您不敢出声,我便是豁出去这脸皮也得替您主持公道。哪有人连着这么多天,就没一天消停的,您身体怎么吃得消!”
韶华一急,立刻跳起来拦着容嬷嬷,连声道:“嬷嬷别去,和他无关,是、是我要的。”顿了一下,红着脸告诉容嬷嬷实情。
容嬷嬷直着眼睛打量着韶华,心里觉得不能置信,认为是韶华在维护严恺之。“夫人不能太迁就侯爷,有些事必须得提出来。”
韶华一跺脚,头上的步摇都晃了起来,她羞得满脸通红,“嬷嬷真的是我要求的,他本来还不肯从的,是被我,咳咳,总之不是他的事。”她着急得差点咬到舌头,“我想早点想要孩子,所以才、才,哎呀,嬷嬷您别问了。”
容嬷嬷这才终于相信,这夜夜笙歌并不是无良侯爷严恺之的主意,而是自家缺心眼夫人的决定。
听到韶华提起孩子,容嬷嬷深深地望着她一眼,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无法苟同。“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毫无节制,您真是太胡来了。就算怀上身子,身体垮了,那一样是保不住的。不行不行,您再这样任性,我可得回去和定西侯夫人说去。”
“别、别啊,我以后注意就是了,您千万千万不能去和母亲说。”韶华一急,额头都冒出细汗了。
她可太了解辛夫人的性子来,要是被她知道她过门不久,竟然厚着脸皮主动和丈夫要求,辛夫人非得把她取笑得无地自容。想回门那日,他们从李家回来后,特意又去了定西侯府,她和严恺之都差点被调侃得想夺门而跑。
看来她的生子大计得另寻办法了,不过也好,再这么下去就像容嬷嬷说的,她非得折寿不可。
刚劝走了容嬷嬷,初荷就过来转达英罗前来汇报的事,“夫人,侯爷托人来消息,说宫里有事,今晚可能要很晚才回来,让您不用等他。”
韶华的动作一顿,原本要抹上胭脂的手忽然放了下来,眼神也黯了几分,“知道了。”
初荷小心翼翼地问:“那夫人您还出去吗?”
韶华有些失望,“不去了。”严恺之明明答应过今日会早点下朝,陪她出门去的,害她特意精心打扮这么久。
初荷和幼菡对望一眼,知道韶华这么打扮的用心,可是自己也无可奈何。正想找其他事情转移韶华的注意力,大院的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汇报:“夫人,不好了!徐勇家的和庞丁家的在院子吵起来了。”看她满头大汗,看来事情闹得很严重。
幼菡生怕韶华不认识人,立刻呈上她搜集来的消息,“夫人,徐勇是严家的家生子,他老子跟着已故的伯爷打过仗,他媳妇是针线房上的一把手。庞丁是不久前总务府拨来的人,听说他有个义父是宫里的大太监,就是不知道在哪宫伺候着。”
韶华恍然大悟,看来事情比她预想的要早点到来,“太夫人知道吗?”心里有些着急,刚刚怎么就让容嬷嬷回去了,现在要问都没人问。
那丫鬟点头,一脸着急地说:“问过太夫人了,说是这种小事让夫人处理就好。”
小事?要是小事就不需把丫鬟急成这样了吧,看来严夫人是把这当作对她的考验啊。
“走,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