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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风口浪尖

    “宋煜!”一声怒吼在屋内响起。

    忽见,一个高大的人影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只黑色的布鞋跟着砸出来,落在他身后的地上。宋煜回头一看,拍着胸口感慨,好在他最近身材清减不少,身手也敏捷了许多,要不定然正中。宋煜还犹自庆幸,不想着,另一只鞋子跟着飞出来,这下子正中宋煜的脑袋。

    “见鬼了,哪有你这样的病人!”宋煜揉揉脑袋,气得跳脚,这般精准的力道,若丢出来的不是鞋子他的脑子就难保了。

    听着屋内一阵剧烈的咳嗽,原本气得想要转身离去的宋煜,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回来,顺带帮他把鞋子捡了回去。一进屋子,立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药酒味。宋煜走过去,只看到严恺之苍白着一张脸,一身青色的长衫,因咳嗽而显得潮红的脸上挂着几分怒意。斜眼看到宋煜一脸讪笑走进来,不由得冷哼了一句。

    “得了得了,你也别摆这臭脸给我看,也不想想我这么做是为了谁好。”宋煜把鞋子丢地上,一脸懊恼地走回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严恺之深呼吸,不说话,宋煜先是虚了底:“其实那小娘子真心不错,虽然性子是鲁莽了些,可我瞧着她对你是真心的,跟那些上门相看的娘子不一样。”就冲着韶华通知他去接严恺之这一步来看,韶华确实是用了心。

    宋煜原打算把严恺之送到庄子里养伤,再偷偷把兴勇伯夫人和兰芝接出来,没想到严恺之醒来后坚持要回去,而且必须趁夜回去。宋煜心中不解,但看严恺之神情严肃,还是照办。

    才把人送到兴勇伯府,宋煜正想着怎么和兴勇伯夫人解释严恺之的情况,没想到严恺之对母亲说了一句:“别让宫里知道。”兴勇伯夫人果断地吩咐下去:严恺之得了风寒,卧病多日未愈。随即让人把严恺之抬到院子里,将他的外衣剥去,全身上下单着一条长裤。

    宋煜不明何意,但看着着急,严恺之就算是习武出身,到底是病人,这么折腾不得把命都搭上了。

    可是母子俩倒是立场一致,让宋煜早些回去,明日去请张太医过来替严恺之看病。

    见两人表情严肃,宋煜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担心地看着严恺之紧皱眉头在寒风中打坐,心中五味杂陈。反倒是跟他一起的大夫福林不住地感叹:“这果然是真汉子。”

    “把自己折腾病就是真汉子,我看你也有病了。”宋煜没好气地说。“既然要让张太医看病,何况还这么折腾自己。”

    “你懂什么!严爷这样子,定然不只你我知情,说不定早一步被传开了。若是有心人要闹事,明日就会前来,严爷这么做,是断了那些人的念头。”一阵夜风吹过,福林打了个哆嗦,拉紧衣领,“他们就算不相信,到时让张太医过来一佐证,就算不信也没辙了。”

    他只希望严恺之不要把自己折腾过头了,到时张太医也救不了。

    宋煜将信将疑,没想到隔日就如同福林所说,有人传严恺之被皇长子党的人打成重伤,一时流言沸沸扬扬。宫里立刻派人前来问讯,好在宋煜果断醒目,一大早就把张太医给请到兴勇伯府。正巧,张太医也受到宫中的命令,让他前去一探究竟。但张太医一句偶感风寒,体质虚寒,继续静养,让一众准备前去兴勇伯府探听虚实的人都没了借口。随后,宫中赏了一些养身补气的药,交代严恺之静养。

    有些人并不死心,借着探病的名头,三天两头往兴勇伯府跑。最后,终于忍受不住那一屋子的药味,只好放弃。

    直到打算闹事的人都消停,兴勇伯夫人才松了一口气。从小就习武的严恺之,就算让他在雪地中打赤膊也不定会着凉,更何况只是一夜寒风。为了把事情做得彻底一点,生怕夜风不够凉,还特意浇了几桶冷水,直到天亮严恺之终于不负众望地高烧起来。张太医虽替他把脉证明了,他卧病在床是因为受凉,奈何严恺之身体太强悍,才一天高烧就退下,除了脸色还显得苍白,一点都看不出他哪里是病到需要卧床的地步。

    又因着有好事者三不五时地前来“探病”,严恺之只好每晚坚持穿着单衣到院子坐上几个时辰,连饭量都减少了一半。好不容易风波消停了,他却真的病倒了。

    宋煜痛骂他不要命,严恺之却神情淡然:“你可知外头有多少人盼着我出声,好借势攻击二爷。”

    “那你也不能这样,要不是有福林在,你连半条命都保不住。”宋煜看着严恺之这般无谓,气得伸手捶他一下。没想到这一拳让严恺之咳到连肺都要吐出来,让从外头端药进来的福林看到,气得指着宋煜的鼻子大骂,“你就算要报复也不能这么趁人之危!”

    “放心吧,死不了的。我要是死了,岂不是如他们所愿。”严恺之缓过气。

    看他还有力气说话,宋煜心头大石才落下一半,迟疑了一下,“有人说你是去祭拜世子妃,被世子的人发现,才受的伤?”发现严恺之眉头一抖,抿唇不语,宋煜心头大惊,“这不会是真的吧。”

    “这与你无关。”严恺之淡淡地说。

    “真的是世子下手?”宋煜见他不愿说,急得跳脚,“你该不会跟我说,你说过你欠的人是世子妃?不行,严恺之,我可警告你,别的可以乱来,这个你可不能冲动,就算世子妃过身,但身份摆着,你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对世子妃曾有非分之想。”

    严恺之怒瞪了他一眼,把他吓得止住话,“你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缝上?”宋煜一听立刻把双手捂嘴,连忙点头,严恺之白了他一眼,这才收回目光。“我不知幕后谁是主使,但我敢肯定绝对不会是世子。但很明显,那跟踪我的人,和把我引到世子妃墓的不是同一伙人。”严恺之觉得纳闷的是,他这次是去查皇帝中毒的事,除了弘弋,就连兴勇伯夫人也不知严恺之出门的目的。那些人无端端跟踪他,绝对不是单纯对他不轨,总是声东击西想把他引开,似乎是知道他西行的目标。

    “若是世子的人,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在那里动手。”旁人或许会误会,可是严恺之心中清楚,如果真是世子的人绝不会拿世子妃和他来说事,这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但他可以肯定,这些人对他的底细十分清楚,至少知道他与定西将军一家的交情。故意要制造动静,引人误会。

    想到那冰冷的地下躺着的人,他一时精神闪失,才会是失手被擒。

    严恺之闭目养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心中有些庆幸遇上了韶华。若是旁的人没深没浅地报了官,或者让大大咧咧地就把他抬进兴勇伯府,恐怕这风波就没这么容易平息了。可是感激归感激,他还是不能容许宋煜竟然和母亲串通起来,竟然拿他当由头,给李家送了那么重的年礼。没得让李家战战兢兢地上门请问,兴勇伯夫人竟然还兴致勃勃地邀请李家娘子过府做客。

    明眼人都瞧得出,兴勇伯府这是有意和李家攀亲,只不过这么直白的方式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严恺之早就做好了人家会把年礼退回的尴尬打算,没想到李家竟然照单全收,但是照本宣科回敬一份分量相同的年礼。然而收此重礼的还不只是兴勇伯府一家。

    当弘方知道兴勇伯府竟和他一样朝李家伸出橄榄枝时,不由得兴奋起来。“难道严恺之打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

    “世子爷,论救命之恩,您才是他的大恩人。”身着枣红色衣衫的男子有些不满。

    “若是以身相许,那就算了。本世子可没有龙阳之癖。”弘方轻笑,眉目含情,总是从小跟着他的青树也常常被惊艳到。“我倒是佩服严恺之能沉得住气,先前被传他好男风,他竟然也不辩不争。看来这次的‘病’,他也下了不少功夫。”他还以为严恺之会对他出手,没想到最后把所有事都自己扛了。

    眼看就要过年,若是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个什么事,恐怕没那么容易收拾。

    “世子爷,您看李阁老这番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想跟兴勇伯府结亲?”青树困惑。明知道严恺之和弘弋的关系,对他们的年礼竟然照单全收,只怕有心人要拿这点做文章了。

    弘方斜倚着身子,五指修长有力,白皙如玉,有意无意地在扶手上敲到着节奏,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半晌才悠悠地回答:“李阁老是个人精,就凭他能把李斯晋丢到梁平的能耐,没有利益的事他可不会做。他收自然有他收的理,咱送的,他不也都收了。”像是李阁老这些人,说好听些就是不站队,始终忠于皇帝,实际上只是不愿把赌注压在不稳定的事上。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李家这样,说不站队就能不站队的。

    青树也不这么认为,“这不一样,世子爷和李院侍还算是连襟,李家收礼也不算过分。”

    弘方摇了摇头,显然不认同,“这算是哪门子的连襟。”弘方想想都觉得好笑起来,他连拜堂都还没有,却莫名其妙还替那名义上的妻子守孝。就算她曾是名动四方的绝世佳人,可又如何,现在不过也是白骨一把,黄土一杯。

    打量着弘方的表情,青树知道他心中的不悦,立刻转了话题,“严恺之这回可算是把李家推到风口浪尖,只怕李阁老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不乐意吧。”

    弘方却道:“就算没有严恺之,李家若注定会被摆上风口浪尖,迟早也逃不掉。李斯晋如今被放进了翰林院,想必有心人也是知道圣上的意思,若只是这样还好。李家除了李斯晋,还多了个李斯年,而且还是去了都察院。呵呵,李阁老心可不小,若是严恺之能攀上这门亲,还指不定是谁沾了谁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