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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分彼此兄弟情义

    “你猜你那折子在哪呢?”

    李衡早就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顺着他卖关子的口吻问道:“在哪?”

    “在养心殿暖阁内室,那靠窗子的三格桌底下!”

    李衡知道那张桌子,两头飞翘宽阔扁平,上面收拾的却是非常干净,平时只放几摞奏章,外带一个香炉。

    那桌子底下是一方花架,堆满了字画之类的东西,是父皇闲暇无事的时候经常翻阅的。

    若是有折子掉到了桌子底下一定会被字画之类的东西挡住,很难发现。

    “许是掉进去了。”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的。”八皇子又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直到父皇看了折子后说了一句话,我就不这么认为了。”

    “说了什么?”

    “父皇说,这个狗奴才!越发长进了!”

    五皇子抿嘴不言,看向这个八弟。

    后者赶紧摆手说道:“父皇当然不是在说你!是在说万福安!万福安!”

    李衡自然知道不是在说他,不过就是为了配合着这个八弟将这关子继续卖下去而已。

    只听八皇子又继续说道:“我猜想这八成是万福安为了不让父皇看到你的折子,故意藏的!”

    “我不过是寻常请安的折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万福安犯不着这么做。”他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真的只是寻常请安的折子?”八皇子干咳一声说道:“五哥,我可是给父皇念折子的,你也没必要瞒我。”

    “还有就是恭贺父皇寿辰,想在寿宴之后启程。”

    八皇子击掌说道“重点就是这个启程,父皇若是看不到你的折子,催着你启程,你还能不走吗?”

    李衡温和一笑:“君父之命不可违,自然不能不走。”

    “所以万福安这是在催着你赶紧走呢!这个老东西颇有心计!你的折子一定是他故意为之!”

    李衡便又说道:“若真是如此,我这里要好好谢谢你了,八弟。”

    八皇子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拱手回礼道:“五哥,兄弟之间不说外话,我也是想让你在京中多留几日,多留几日,说不定还能有所转圜,届时,不用走了呢。”

    李衡笑容加深,第一次觉得这个八弟有些精明的过头了,不过他说的也没错,在没有最后定局之前,任何事情都会有转圜的余地。

    “那父皇的意思是?”

    “父皇准了。”八皇子笑呵呵的说道:“我也跟父皇说了,我们兄弟几个自小一起长大,实在舍不得你远去封地,父皇便说让你留下给他过寿,在年前离开就行了。”

    他是不是真向父皇求情,李衡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依旧再次道谢。

    八皇子便又说道:“我跟母亲在宫中多得母后照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五哥日后出头,便是我们母子之幸。”

    “这是自然。”

    “对了五哥,我在那桌子底下不仅找到了你的折子,还发现了一封礼部的折子。”

    “哦?”

    便又将礼部上书请求修缮使馆的事情与李衡说了一遍,完了又问他道:“这万福安不知又打的什么主意,藏这礼部的折子目的何在。”

    “他只是在掩人耳目而已。”李衡道:“若是日后在桌子底下只发现了我的折子,未免让人怀疑是有人故意私藏,但若是还发现其他折子,就很容易的让人想到是掉在桌子底下了,更何况,两封折子都是这么无关紧要的内容。”

    八皇子恍然大悟,忍不住给这个五哥竖起了大拇指:“五哥您真是聪明绝顶心细如发,看来父皇一眼就看破了万福安的猫腻,现在跟你一说,你也给识破了,可见你和父皇的才智都不相上下,能继承皇位的舍你其谁?”

    李衡忙又摆手说道:“这话不要说了,小心祸从口出,若有朝一日我能得偿所愿必然不会忘记八弟你的情义,但世事无常,若真的无处依托,还望八弟不弃,能赏口饭吃。”

    “五哥,你这话说的就严重了啊!我们兄弟,自然是不分彼此的。”

    受苦受难是不分彼此的,你日后要是当上了皇帝也得不分彼此才行!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李衡便又留他在府上用午膳,一番推脱,也没有拒绝,欢欢喜喜的跟着李衡吃饭去了。

    一直到午膳之后,八皇子才告辞离开,李衡送他出去的时候正看到一群人抬着箱笼往后院里搬,似乎是有些不悦。

    八皇子看着这些东西,又瞅瞅自家五哥,便多问了一句:“原来五哥也不是没有准备。”

    李衡淡淡笑道“我往往只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八皇子又冲着他竖起拇指,转身告辞离开。

    这边老八刚走,关上了大门,李衡就快步往后园去了。

    “那些箱笼是刘玉环买的?”

    内监总管战战兢兢的答话:“是,娘娘早些让城东的木匠打了几口箱子,说是结实,今儿来送货的。”

    “哼,她看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京城了!”

    内监总管不敢答话,只得跟上他的脚步快步进了后园。

    院子里的丫鬟正在指挥着小厮将箱子在廊下摆好,李衡一路看着,一路进了刘玉环的绣楼之内。

    一进去就看到四周已经变的空荡荡起来,雕花镂空架子上的摆设也全部收拾了起来。

    再往里求,窗边琴桌上的那把陪嫁的古琴也不见了,她最喜欢的那扇屏风也被收了,居中还敞着一口偌大的樟木箱子,里头正整整齐齐的码放着记事本书,并包装严实的几张卷轴。

    “那是娘娘的衣裳,打开拿出去晾凉,免得在路上时间长,返潮招虫子。”刘玉环身边的丫鬟翠儿正指挥着众人的动作,一转头看到李衡黑着一张脸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一丈的地方,顿时吓的一哆嗦,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参见五皇子殿下!殿下千岁!”

    李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行礼,他这么生气的,这丫头着实不会说话。

    在这府上,就算是个厨娘见到他都不过屈膝福身而已,那是对方当自己是他李衡的人,又是在自己的家中,不必过于拘泥礼数。

    这丫头规行矩步的样子忍不住让人怀疑,她根本没拿自己当这个府上的人,一次不差的恭谨背后是距离的疏离,他怎能不气?一个丫头都不当自己是他府上的人,更何况是她的主子呢。

    “你的主子呢?”

    “娘娘她……”

    “我在这。”刘玉环将翠儿的话打断,拂了帘子从内室走出来。

    她的手上正抱着基本书边泛黄的古书,一边拍打着上面的灰尘,一边头也没抬的走过来说道:“殿下来了啊。”

    言罢仍然是看都没看李衡一眼,将那书整整齐齐的放在箱子里,顺便翻看几下,依次分门别类按照顺序摆放好。

    李衡的目光在看到她之后稍微有了一点缓和,自他与刘玉环成亲的一年多来,这个女人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当初他所见到的那个怯懦柔弱的千金小姐了。

    她整个人都变的愈发沉静了起来,眉目淡然,心思缜密,举手投足间别一有一番雅致,却又能恰到好处。

    今日的她不过就穿了一件长衫,未着锦绣,不戴珠钗,恍如伫立云端,清新脱俗让人想要趋近又唯恐玷污。

    “你这是在做什么?”李衡压抑了自己的口气,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夹枪带棒的。

    “收拾琐碎。”答了四个字,又起身来去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摘了下来仔细端详,又平铺在桌上,用丝绸巾帕小心擦拭。

    “我自然看得出你是在收拾琐碎,你收拾这些东西做什么?”

    刘玉环扭头看他,微微蹙眉:“此去封地,难道什么东西都不带?”

    李衡没好气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京城?”

    “并非臣妾迫不及待,而是事成定局,难道还能不走吗?”

    “起码现在不用。”

    “早晚都是要走的,我先收拾着,等到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丢散落四。”

    她说着又将那幅画仔细的卷了起来,一边接了翠儿送上来的布带将其捆好。

    只听李衡又继续说道:“若是走不成呢?”

    “走不成?殿下既然在京中还有要事要做,那臣妾就先自行前往封地等着殿下吧。”

    “既然你这么想和我分开,为什么还要跟我去封地呢?只要你对太子妃对刘家说句话,他们便可以让我将你休了,届时,你我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老死不相往来。”

    刘玉环将手上的卷轴放进箱子里,这才抬头看他,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写满了对他的质问和不解:“殿下为何要休我?”

    “难道你不想?”

    “我为什么想?”刘玉环嗤笑道:“我自嫁入李家为妇,从来不曾做过德行有亏之事,若说是我犯了七出没有子嗣,那也说不通,毕竟我也不是不能生养。既然我没有错处,为何殿下非要将我休了才肯罢休?这样的屈辱倒不如赐臣妾一根白绫,来的痛快一些!”

    李衡看着面前之人,只见她不吭不卑,双目含恨的与自己对视,一时间,他竟然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了。

    好人家的女儿一旦被夫家休了,这于脸面上,将是无上的羞辱,女子的德行问题就会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主要内容,更会给娘家脸上抹黑,若是娘家有未出嫁的姑娘,日后再要寻好人家更是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