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五皇子妃刘玉环的身影下了玉阶,消失在视线之内,二皇子妃一声冷哼道:“用得着感情这么好吗,各自的男人是死对头,弄到最后姐妹俩不也得撕破脸?!”
徐氏干咳一声道:“你小点声,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去给皇上问安的是,只听到一向善于言谈的二皇子正在绘声绘色的介绍他们封地的旖旎风光,说是欢迎几位兄弟们得空去游玩游玩这大好河山。
大皇子马上就不服了,说起蜀地来,也是口若悬河。
两位皇妃更多的则将目光放在了五皇子的身上,这位五皇子殿下仍然和以前一样,每次与人相见,都给人一种精妙绝伦的感官体验。
如此温雅端儒的一个人,翩翩公子恍如温润璞玉,任谁也不会将他与心计狡诈联系在一块。
聊风景聊的差不多了,几个人话题一转,自然而然的聊到了五皇子封地上的风光。
“听说西南边陲温润多雨,更有奇山秀水美不胜收啊!”
“是啊,那边山美水美人更美,为兄还真想去看看,不知五弟欢不欢迎啊。”二皇子笑着冲五皇子打趣,弄的二皇子妃忍不住嗔怒的低咳一声,男人果然都惦记着美人呢。
然而这话听在李衡的耳中,却是在变相的向父皇提醒,他是被逐往封地的皇子,也该赶紧启程离开了。
他笑着抬头,看着面前几位兄长,今天到的,都是兄长,大哥,二哥,三哥,有长,有嫡,他排行老五,又算的了什么呢
“只要大哥二哥不嫌弃,小弟自然夹道欢迎。”
“哈哈哈,如此,那便定下来了,等到今年冬,若是天气严寒,便去你那里求个暖和了。”
一国之君明晰帝半躺在榻上,微微眯缝着眼睛,却将几个儿子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这个时候才缓缓开枪道:“太子和老七,怎么不说话?”
这种场合李彻心知肚明,说多错多,没有一句歧义的话听在那位帝王的耳中就会变成兄弟不和的过招,所以有两位兄长旁敲侧击就够了。
“儿臣只是觉得五弟许久未曾进宫,本该与父皇有说不完的话,我这个做兄长的总得让着他点。”
“你倒是学会谦让了。”明晰帝话中似乎有话。
只听二皇子又赶忙道:“太子是嫌弃我们这两个哥哥话多了。”
“不敢,不敢。”
明晰帝这才微微抬起眼皮,忍不住多看了李彻几眼。
这个儿子最近有很大的变化,他不是没有感觉到,有时候三生六部会将他批改过的奏章送到自己跟前重阅,他的一些见地和决策总会出乎自己的预料。
他的改变还不仅仅在朝堂之上,在朝堂之下,在为人处世伦理纲常方面,他也好像突然开窍了一般,谦和的同时不乏君主铁腕,让朝中上下心服口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顺应天时,奉天承运?到了他该寿终正寝,传位与明君正主的时候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让他心里挺不痛快的。
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嘴却率先咳了出来。
“父皇!”坐的最近的李律马上倾身上前,用白色的帕子擦着他的嘴角,一只手还在他的背上轻轻的顺着。
“朕老了,垮了……”五个字,说的却极为沉重缓慢,听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一股沉重的氛围压在屋内,以至于再看向那位老者的时候,想到他曾经也曾挥斥方遒,叱咤风云过,现如今变成了这样,也是可怜,可叹。
只听明晰帝又缓缓说道:“看着你们济济一堂,承欢膝下,朕也欣慰欢喜,只是这皇宫也比牢笼,你们不该被朕这么个老头子困住翅膀,都各自回去吧。离开了这么久,想必各自家中也应该积攒了不少事务。”
大皇子不动声色的与二弟对视一眼,拱手说道:“自古有句话,说是养儿防老,父皇龙体抱恙,儿臣等理应榻前尽孝。”
“没多大事,这宫里还有太子,宫外还有你那几个弟弟也离的近,朕知道你是老大,心思最为缜密,但你们留下也没什么用处,左右不也是太医的活?”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就这么定了吧,趁还没入冬,赶紧回去,否则路遇大雪,就不好走了。”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这位帝王第一次说让他二人离开的话。
想来也是他最近确实觉得身子骨宽松了许多,还有恐怕也是五皇子李衡的缘故,借此说法,也是在逐李衡去往封地了。
李衡岂会听不明白,主动起身说道:“儿臣不孝,此番前来,也是向父皇请辞的,不日之后将收拾妥当,举家搬迁。”
一国之君靠在软榻之上淡淡的看着面前这个儿子,在这九个儿子之中,唯独这个老五最是温雅少言,和自己的性格,另外几个儿子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这其中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更多的则是从小被他母亲教导的才这般唯唯诺诺。
低声道:“也好,你路上小心,去安稳过日子对你没有坏处。”
“是。”
“临行前,向你母亲辞别吧。”
“好,那儿臣这就过去给母后请安?”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他,人人都知皇后因为谋杀太子妃一事被禁足中宫,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五皇子这么问不正是往枪口上撞吗。
没想到那位一国之君竟然应了一句道:“去吧,跟她好好说说话。”
毕竟即将骨肉分离,就算再如何铁血也有柔情的一面。
“是。”
“父皇!”李律却有些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拱手笑道:“儿臣跟五哥一块儿去。”
明晰帝闭了一下眼睛,皱眉低斥道:“你日后有的是机会相见,老老实实的在这呆着!”
“儿臣也很长时间没见母后了,就算我不想母后,她也应该像我了啊!”
“就该让她闭门好好思过思过,那想什么就有什么,还叫哪门子思过?”
一句话堵的李律再也说不出来了,着急的看向李衡,似乎在等他为自己说话。
然而后者却笑着说道“七弟不要着急,诚如父皇所说,日后你与母后总归会常相见的,五哥此去封地再也无法尽孝,你日后还要代我好好侍奉父皇母后呢。”
“这个我知道,我会记住的,五哥尽管放心。”
“那就好。”李衡说完便拱手退了下去。
这边李彻等人本来只想着要赶紧将他逐往封地的,却没想到竟然还给他创造了一个和皇后见面的机会,这对母子一旦碰面,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出了养心殿之后外头已经阳光姣好,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睛,在一个阴暗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了,骤然暴露在这日光中,总归是有些不太适应的。
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眼前的光芒,李衡微微垂下眼睑,那丛养心殿里带出来的笑容也消失殆尽。
“娘娘去东宫了殿下。”跟他一起进宫的宫人如是小心禀报道:“要奴才去请回来吗?”
“不用。”他道:“去凤藻宫。”
“是。”宫人连忙应了,不再多说其他。
东宫有他李衡所念念不忘之人,只是再如何的念念不忘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无论自己为她付出多少,做了多少,她这般没有心肠之人也只会用她的无情和冷酷来还击。
李衡的目光忍不住往东宫的方向看去,眼底忽的闪过一道厉色,又低下头,脚步匆匆的往凤藻宫而去。
皇后被禁足于凤藻宫简直和身处冷宫无异,阖宫上下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以前察的是皇后的言,观的是皇帝的色。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太子和太子妃合力将皇后母子从高高的王座之上拉了下来。
一个被禁足凤藻宫,一个被逐往封地,看样子一辈子都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拜高踩低的戏码又开始在中宫上演,直到李衡的出现,门口守卫的禁卫军才急匆匆的将瓜子和骰子收起来,立正站好,目不斜视的盯着五皇子看。
跟他一起来的除了自己带来的人之外,还有皇帝身边派过来的人。
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的对当先的侍卫说道:“还有劳大人通融,皇上请五殿下来跟皇后娘娘辞行。”说着拿出一件明晰帝的贴身物什,侍卫接了看了,才拱手放他们进去。
昔日凤藻宫中芙蓉花开,玉树琼枝,清泉幽石也是美不胜收。
然而只短短的几天,这个地方就显露出了其杂乱的丑陋。
无人修剪的树木花草造型奇特,昔日脚下,玉阶光滑,清亮整洁,但今日,那些夹缝中的跳槽正卯足劲想要彻底占领这个冷宫一般钻出了地缝。
一路行来,甚至觉得今年春才修缮的廊角屋檐都带着一种古旧的破败,这是一种压抑而又封地的情绪,才会让人觉得移步换景,处处都凄凉寒冷。
远远的有个洒扫的小宫女瞧见来人,连忙放下手上的工具,飞一般的冲进皇后的寝殿之中。
“娘娘,娘娘,五殿下过来了!”
已经被遗忘在后宫角落里的中宫也因李衡的到来终于热闹了一些,要说唯一的不和谐,那就是不管别人的脸上带有多少笑容,都无法遮掩她们在这里所经历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