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你不好,都那种时候了,你不告诉佳嫔真相,反而还顺着她的话,让她相信皇长孙是她的儿子……简直荒谬!她越是相信越是不肯交出孩子,不然太子妃能这么生气吗?”
“我当时只想着好好安抚安抚佳嫔姐姐,想着让太子不至于那么激动,说不定,说不定等一下我就能把孩子给要回来了……”
丽贵妃摇摇头,对她的逻辑表示匪夷所思:“你就不该犯傻,这孩子不是佳嫔的,你发现后就不该给她希望,就该一棒子将她打醒,兴许她也就不会一错再错下去了!”
“没用的,早先,早先佳嫔姐姐认为征儿是她的儿子,将征儿抱了去,我可是用了很长时间安抚她,才把征儿要回来,也终于让她清醒了,这一次……这一次,我担心姐姐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景贵人说着眼角隐隐带泪,一双通红肿胀的眼睛让人看了也是楚楚可怜,却看的丽贵妃心烦意乱。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有李太医在,最不济就是这个样子,相对于许多人,她还好好的在这后宫衣食无忧的活着,已经是她天大的福分了!”
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可对于景贵人而言,佳嫔就恍如她的亲人一般,看到亲人失心疯发作躺在床上,她如何不急,如何不担心呢,只是再怎么样,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不免又开始有些恨自己的懦弱。
嘱咐了人将佳嫔好好看住了,另外再叮嘱了一遍众人,让他们没事的时候不要离开玉芙宫,省的外头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四处乱打听,若是有人问起来了,也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事万万不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佳嫔在这玉芙宫恐怕就住不下去了。
出了药香缭绕的房间,清晨的阳光已经穿透云层折射向大地,略有些刺目的,她抬手半挡了阳光。
“今儿这天还是不错的,将佳嫔房里的窗户打开,透透气,别总是憋着,脑子坏了不算,再坏了身子,那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由人搀着走下台阶,又碰到了大胡子。
只见大胡子手上正拿着两根筷子一样的东西叮嘱宫女什么话,宫女们听了都连连点头,不敢漏掉任何管家的话语。
“呦,太子妃的干爹?”丽贵妃本来是要走的,但这个时候不禁又有些好奇的被大胡子吸引,一来是这个人着实眼熟的很,二来,作为太子妃的‘干爹’,她怎么也得套套近乎啊。
一边语笑晏晏走过去道:“您怎么称呼啊?”
大胡子有些受宠若惊,一边摸着嘴巴上的胡子,一边尴尬的说道:“娘娘称呼草民大胡子就行了。”
“大胡子?名不副实……”丽贵妃一双尖锐的眼睛将他上下好一打量:“你要是有一把浓密的美髯也就算了,偏偏一小搓胡须,还叫大胡子?”
“草民,草民以前的胡子还是挺长的,只因,只因草民前段时间剪过……”
他说话的时候丽贵妃一动不动的在盯着他看,看他眼神躲闪,不敢与自己对视,不禁又多了几分兴致。
“秋老虎最猛,虽然今儿还有些闷热,但你穿的这么少,小心昼夜交替的时候着凉了。”
“草民多谢娘娘体恤。”
“看你个头挺高,身体却挺瘦,这身上不会没个二两肉吧?”
“娘娘说笑了,草民身上肉多,不过是被衣裳挡住了而已。”
“那你撩了袖子我瞧瞧。”
“……”大胡子拱手作揖,身子放低了许多:“娘娘,有违礼教。”
“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本宫还能对你做什么不成?你就怕成了这样?”
大胡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本来他说有违礼教是要让丽妃注意影响的,但没想到她一句话又弄成了自己好像害羞,或者担心会被这个女人怎么样一样。
“草民,草民先行告退,太子妃这会儿该起了,等着草民请脉呢。”
丽贵妃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想要溜之大吉,笑容更是加深了几分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句吩咐,无人不从,两个小太监率先抓住了大胡子的两只胳膊,在他的呼救声中,拖到了丽妃的眼前。
丽贵妃颇有些得意的蹲下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这会儿怎么老实了?你说本宫让你撩个袖子,你老老实实的做就是了,你跑什么啊?”
大胡子有些着急的看向面前之人,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说道:“太子妃……太子殿下一定会生气的。”
“现在不是他生不生气的问题,再者说来,你随意出入后宫也得本宫同意才行,怎么,本宫要查查你,你就急了?莫不是你是真的心虚?”
“草民有什么好心虚的呢,草民,草民只是担心错过了给太子妃请脉的时间。”
“有你这唠叨的功夫,本宫也早查完了!把他的袖子给撩起来!”
说着两个小太监就一左一右的撩了大胡子宽大的衣袖,纵然他拼命挣扎,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两条胳膊就这么被抻了出来。
其中左臂之上,一片模糊的疤痕显示着已经有些年头了。
丽贵妃在看到那疤痕之后并未惊讶,只是深深看了大胡子一眼,他却恼羞成怒,一把将衣袖给拉了下来,垂首恭立,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两人如此长久站立,稍作沉默,只听丽贵妃道:“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命大……”
“草民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没什么吩咐的话,草民先告退了。”
说着便背着身上的药箱,逃一样的离开了,一直伪装成老头子的他,还是第一次走的这么快。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丽贵妃却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直到身边的宫女叫了她两声,才将她唤醒,只是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
“走吧,去看看皇上。”
“是。”
当今圣上圣体违和,已经多日不上早朝,朝政一事全由太子主持,并且由几位皇子从中辅佐,也就代表太子每每决策都得由他们协助定夺才能盖章生效。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却仍然不甘心将所有权柄悉交太子之手,他舍不得这江山,舍不得这皇位。
大胡子从玉芙宫中落荒而逃,秋老虎虽然厉害,但早上的日头也不算毒,他却出了一身的汗,一路上用袖子擦着脑门,一边低着头快步行走,脚步杂乱无章。
直到有人拉了他一把,将他按在了地上,他噗通一下跪下,这才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
只见长长的御道之上,正走过五皇子一行人。
五皇子李衡是在上次自刎未遂之后第一次携妻进宫,今日的他除了比以前瘦了些,也没太多改变。
依旧是他惯常穿的,一袭高冠博襟的白衣锦绣,面若冠玉,玉树临风,好一位翩翩俊秀姿态。
他身边的五皇子妃则严妆华服,气度雍容,举止走路都是规行矩步一丝不苟。
只是他们这个两个人太过奇怪,一路行来,只能听得见脚步声,却没有任何交谈。
主子不吱声,做下人的更是如履薄冰。
直到他们走过去了,周围的太监们站了起来,大胡子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位大人莫不是太医院的?”刚才拉他的老太监问他。
看了一眼手上的药箱,大胡子模棱两可的应了一声:“啊,是……”
“大人光顾着在路上想事情了,险些冲撞了五殿下啊!”
“多谢,多谢公公搭救,否则便要闯祸了。”
“还好今儿这是五皇子殿下,殿下为人素来宽厚,在宫中也很是温和,就算冲撞了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别人,可少不得要吃板子!”老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
所谓的宽厚和温和,大胡子当然不信,他可是亲眼见他杀死过无辜之人。
“五殿下还没去封地了吗?”
“估计是不想走吧,一直拖着说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有皇上现在卧病在床,他要是走了,那万一,万一皇上真有个好歹来,这皇位落在旁人手上怎么办?”
说着还压低了声音在大胡子的耳边说道:“您是太医,皇上的身子到底怎么样,您比我们做奴才的清楚吧?”
虽然他不曾给皇上把过脉,但在太医院的这段时间,也曾听几位太医提起过皇上的病情,李太医甚至还给他说过皇上的脉像。
他当时第一感觉是中毒,而非积劳成疾,但李太医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乱说,只当这事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也就一笔带过了。
这深宫素来尔虞我诈,彼此算计,也并不稀奇。
“我也只是个学徒罢了,不能近的圣驾之前。”
老太监听了意味深长一笑:“大人好会做人,好会说话啊,谨慎点好,谨慎点啊。”
他似乎是到了地方,作揖之后就离开了,大胡子擦了一把额上冷透的汗,忽又觉得心情开阔了许多,起码没有刚才在丽贵妃跟前那么慌乱无措了。
背好药箱,大步往东宫去了。
还没进东宫的大门,就看到太子带着一行人快步出来,那一行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两位哥哥还有嫂嫂,正脚步匆匆,看上去有些着急。
最近这段时间,两位皇子总往东宫跑,似乎人人都有一个不争的共识,那就是他们兄弟三人自小到大都是一心团结,从未出现过任何罅隙隔阂一样。
况且李彻即将成为一国之君,往他身边趋之若鹜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而他也乐于将两位兄长收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