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差点以为自己疯了。”
后者不解的看向了她,眸中满是关怀的担心。
“怎么?”
“佳嫔跟我要孩子,说那是她的孩子,还说的那么笃定,我一度以为疯的是我,真的是我在抢她的孩子。而别人告诉我,那是我的小宝的时候,就好像景贵人在告诉她,那是她的孩子一样。”
男人低头,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和靠在自己身上的发顶,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当时想的是,是不是我疯了啊,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我抱着的不是我的儿子啊。”
“你胡思乱想什么,都做娘的人了,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她沉默良久,没有说话,就在男人忍不住想要看看她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就听她又喃喃自语道:“我不是故意胡思乱想的,有些想法就那么突然冒出来了,我拦不住……越是不想想,偏偏就要去想。尤其是现在,我跟你一样,也担心自己有一天早上会醒不过来。”
李彻身形一震,薄唇紧抿,他额角崩现出的青筋隐约可见。
“你今天是故意要气我的吗?胡思乱想不算,还胡说八道!身体需要慢慢调理,大胡子不也说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了!”
“嗯……不生气,不生气,我不说了还不行。”说着还讨好一般抬手在他的胸膛上摸了摸,拍了拍。
“真拿你没办法,打不得,骂不得,所以你以后再惹我生气,我就打儿子出气!”
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噗嗤一笑,说真的,他真的能下的去手,也绝对会毫不留情。
想到今天在长春,宫听景贵人和丽贵妃在一起说育儿之道,一起怪罪太子这个严父,便也有了共鸣。
“小宝懂什么啊,无端为我担罪!那可是我的儿子,我心疼着呢。”
“知道心疼以后就给我听话点,不然就揍你儿子。”
“嗯……你太狠了,难怪丽母妃和景贵人都会说你。”忍不住笑声咕哝。
“你说什么?”
“没什么!”赶紧讨好的抱住男人的胳膊,继续依偎在他的怀中。
过了一会还没等到里屋的人出来,太子便道:“别等了,回去吧,你饿不饿。”
“刚才吃了点心,不饿,看看丽母妃怎么说再回去。”
“寻芳,你去弄点吃的过来。”
“是。”
刘玉瑶抬起下巴看着这个男人,从她的角度能将他坚毅的下巴,棱角分明的眉眼看的清清楚楚,那份冷肃和怀抱儿子的柔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太子殿下,太子妃。”丽贵妃跟景贵人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连带大胡子和李太医,两人一路嘀嘀咕咕,似乎在讨论佳嫔的病。
丽贵妃一挥手,将众人屏退,景贵人双目通红似乎哭过,屈膝告辞,甚至都没来得及和众人说话。
“母妃,佳嫔娘娘怎么样了?”刘玉瑶连忙问她。
丽妃坐在椅子上,刚端起茶盏就道:“你总得让我喝口水,缓缓劲,这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谁受得了啊?”
忍不住吐吐舌头,她一脸热切的盯着丽贵妃将那杯茶喝了。
只听丽妃先长长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我没想到,佳嫔这失心疯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刚才才见到的时候,以为就今晚受到了刺激和惊吓才会变成这样,结果两位太医诊断说已经十多年了。”
“应该是从当初她没了孩子开始吧。”太子一语中的。
丽贵妃点头,忧心忡忡:“当年佳嫔的两个孩子都没的蹊跷,第一个孩子是虽然是病死的,但病的蹊跷,尤其怕光,一有光亮就哭闹不休,所以佳嫔现在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仍然不会点灯。”
“原来如此……”想到自己才来的时候,看到这屋里一灯如豆,昏暗的竟然有点不习惯,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缘由。
丽贵妃又道:“这失心疯以前也不是没发作过,好在景贵人心地善良又与她交好,一次次的帮她化险为夷了,但她精力难济,所以年纪轻轻就已经鹤发鸡皮……”
“真可怜……”刘玉瑶听了也不禁动容:“难怪刚才景贵人一直护着她,唯恐她受到伤害。”
“对,也是怕这事抖落出去,佳嫔就要被送进冷宫关起来了。”丽贵妃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说道:“现如今只怕也是纸包不住火了,景贵人唯恐将她激怒,失心疯发作,结果还是激怒了,还是让她今晚闯了大祸……”
说着便看向了太子脸上的伤,被抓了四道血痕,刚才大胡子已经看过了,说最好不去管,不上药,不包扎,自然痊愈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然而这样就代表恢复的较慢,虽然心疼,但也只能如此。
“本宫还记得当年佳嫔才进宫的时候,也曾颇得皇上宠爱,在后宫之中何其风光。”丽贵妃想到曾经种种,眼底也带着憧憬之色:“那时候殿下和老四也都开始在御书房听太傅授课了,年纪也不小了,应当记事了吧?”
“依稀记得父皇在看折子的时候身边总是陪着一位佳常在。”李彻道:“想来就是现在的佳嫔。”
“没错,那时候跟她一起进宫的人还是美人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答应,是常在了。再后来有了小公主封了贵人,小公主没了之后她就彻底倒下了,皇上为了安抚她,给她晋了佳嫔,结果她也是争气,没多久又有了身孕。但也不知是无意还是人为,在临盆之前就突然小产了,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若是活着,应该跟老八差不多年纪。”
“难怪她一直说小宝是她的儿子,原来她真的有过一个儿子!”刘玉瑶恍然大悟:“从那之后,她就彻底闭门不出了?”
“对,可因为当时她在后宫受宠,又因她性格直率敢怒敢言,后宫里的人啊都和她没什么走动,这闭门不出之后也没人前来探望的,大家渐渐也就把她给忘了。”
只听刘玉瑶又道:“那就只有和她住在一起的景贵人了解她。”
“景贵人刚才跟本宫道出实情,多年前她曾发病,那时候还伤了不少宫女,不过当年目睹她发病的宫女也都因为年纪大放出去了,现在这几年进来的都并不知情。但她却知道,这种病没法子根治,唯一能做的就是处处顺着她,不与她相悖,这样她平时看上去就和正常人无异,只是偶尔会有点精神错乱,分不清对错,或者做事比较偏激。”
“她也是个可怜人,这一生算是就这么毁了……”
“太子妃心地善良,却有所不知,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可怜呢?”丽贵妃看太子一眼,欲言又止,只是笑着说道:“当然,太子殿下的后宫总不至于像我们这般难熬。”
只听太子干咳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来的时候还没用膳,先回去了。”
“那……佳嫔一事……”丽贵妃问他。
后者起身道:“母妃此番代掌后宫,还烦请一力定夺。”
丽贵妃听他如此说,就知道他不打算插手,也不打算追究了,想来他也挺同情佳嫔。只要太子不追究,以她现在在后宫的权利确实可以一力压下来,便点了点头应下。
“那本宫就代佳嫔谢过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度。”
“母妃言重了。”在这后宫之中,他李彻也只对丽贵妃如此礼让恭敬,疼他爱他的人,他记得,谤他害他的人,他亦不会忘记。
大胡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李太医也已经回了太医院,这边的事情有丽贵妃派人看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寻芳接了太子怀中的娃娃,以薄毯盖在脸上,太子夫妻二人也登了肩舆,却突兀的听到身后丽贵妃的问话。
“这位……在太医院当值?”
刘玉瑶回头看去,只见大胡子明明被丽贵妃问话,却刻意将头扭到一旁,假装自己没听到一般,为了不失礼只好替他答道:“不是的母妃,大胡子是我干爹,因为擅长医术所以太子就让他在东宫照顾我的身体。”
丽贵妃听闻点头笑道:“太子妃这位干爹当真尽职尽责,而且医术高明,方才在为佳嫔诊断的时候啊,我就总听到他说出不一样的建树,有些地方李太医都没想到呢,这一声干爹,他也当的。”
“干爹,你听母妃夸你呢。”虽然夸的是大胡子,但她刘玉瑶这个‘干女儿’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大胡子拱手作揖,声称不敢当,不敢当。
只听丽贵妃又道:“刚才在屋里看的清楚,总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长相相似的人并不稀奇。”太子出声道:“这位‘干爹’从未进过宫,母妃怎么可能见过。”
“嗯,也是,行啦,你们快回去吧,我再看看佳嫔,一会也回去,这一晚上给我折腾的。”
辞别了丽贵妃,一行人回了东宫,焦嬷嬷赶紧吩咐将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伺候着两位主子吃饱喝足去沐浴更衣了才有功夫问问寻芳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丽贵妃要求众人三缄其口不得胡乱谣传,但这世上,最管不住的便是人的那一张嘴,就连离的最远的东宫都听到了许多说法和风声。
“那个佳嫔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还以为她在里头装神弄鬼呢,没想想到啊没想到,她还真的是个疯子?”
芳目睹了佳嫔的变化,也听到了丽贵妃说的那些,对佳嫔的同情已经大于憎恨了,这个时候挺焦嬷嬷如此说,不免心中忿忿不平。
“佳嫔娘娘也有自己的难言之苦,况且她只是失心疯而已,嬷嬷不要胡乱说了。”
“失心疯不也是疯?老身一把年纪了,什么疯子没见过。”
“失心疯是暂时的,等她清醒一些就会好很多。”
“唉,怪不得你们走后我眼皮直跳,果然今晚没有好事!以后啊,谁也不准把咱长孙殿下抱走,对了,奶娘呢?”
寻芳正要说这个事呢:“奶娘没有好好照顾长孙殿下,还热÷书众赌骰子,塔子殿下一怒之下把她们都发配浣衣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