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照顾贞元皇后的半个太医院太医,也被陛下勒令,陪葬了……”
李彻不免骇然,惊讶的看向焦嬷嬷:“这是真的?”
“唉,千真万确,造孽啊……”想起当年往事,焦嬷嬷还在不断唏嘘:“当初太医们医治不好皇后娘娘,皇上震怒,说都给娘娘陪葬,本以为是几句气话,却不想真的做了。”
“哼,虚情假意!”李彻却冷峻了眉眼,冷声说道:“不过是为了给我外公一个交代,逢场作戏罢了。”
焦嬷嬷叹了口气道:“当时多少人因此冤死。”
给贞元皇后陪葬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画像,还有许多无辜的生命,这在宫中也不算是秘密,只是无人胆敢告诉太子,对他来说都是未知而已。
然而焦嬷嬷今天说了,既然扯到太医院,大胡子又恰巧会医术,不免让人多了分遐想。
“弄影!”
“奴婢在。”
焦嬷嬷一个激灵看着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弄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道:“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奴婢一直都在。”她低眉垂目,说着谦卑恭敬的话,却一副极为冷傲的口吻。
焦嬷嬷白她一眼道:“出去进来跟做贼的一样,都不能发出点动静?”
弄影也懒的解释她一直跟在太子的身边,反正作为暗卫和刺客,要的就是‘不起眼’三个字。
“你去跟夏忠说一下大胡子的事,让他费点心。”
这是打算查大胡子的来历了,弄影应了一声就闪身消失。
“殿下怀疑大胡子跟当初那些太医有关系?”
“嗯。”李彻点头,剑眉微敛,神情之中有丝让人看不透的意味。
然而焦嬷嬷还偏偏就想去琢磨琢磨:“就算有关,殿下又能怎样呢?难不成还打算问问当初贞元皇后的死因?”
“不,我只是隐约觉得查清楚大胡子的来历,就能查清楚玉瑶的身世。”
“哦……殿下说的在理,在理。”焦嬷嬷神情恍惚的应了一声,心中不知该叹该悲。贞元皇后是太子活下去的理由和倚仗,他所做一切都有一个贞元皇后的死在背后鞭策,现如今他的生命中多了另一个女人,一切就都变了,他做的一切不再是因为贞元皇后,而是为了那个女人,那个将要和他携手一生的女人。
当天晚上大皇子妃徐氏就留宿在了东宫,她本名门闺秀,擅长女红,两人坐在灯下,一个认真铺开棉花缝着银狐滚边的加绒红缎小袄,一个手上正缠着一团丝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无非都是家长里短,坊间趣闻,时不时可以透过窗棂听到里头欢快的笑声。
寻芳推门而入,抱来了一匹新的四季织锦道:“焦嬷嬷开了府库,说这织锦是去年进贡的,一直没舍得用呢,叫奴婢送来,看能不能用的上。”
徐氏抬眼一看,笑容可掬:“太子妃这里尽是些好东西,这四季织锦是两广织造府进贡的吧?每天统共也就五十匹。”
“是吗?”刘玉瑶歪头问寻芳道:“东宫里有多少?”
“足足十匹呢娘娘。”
“也不多嘛。”
“怎么不多呢,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以及丽贵妃娘娘那里也不过各是五匹而已,更不要说旁人了。”
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有人连点毛边都见不着吧,没想到刘玉瑶却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说实在的,这些东西给我我也用不上,做一身衣裳能穿好几年呢!难不成还做被面?”
寻芳笑着将织锦放在桌上道:“焦嬷嬷问给长孙殿下做的衣裳,能不能用的上。”
“他那么小一个毛头能穿多少衣裳?用多少布啊?你去取无匹颜色鲜亮的给大嫂包上,让大嫂带给小宝的姐姐!”
“使不得使不得。”徐氏连连摆手说道:“太贵重了,臣妾惶恐啊娘娘。”
“这有什么贵重的?”刘玉瑶一脸茫然道:“我又没给你真金白银,给你几匹布而已,我又用不上,留着占地方还招虫子,这不是在给你,是你在帮我呢。”
“这……”徐氏受宠若惊,起身行礼道:“臣妾谢太子妃恩赏。”
“起来,起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谁跟谁啊。”
“是,是。”王氏连连应了。
这边寻芳又不忘提醒道:“天色已晚,娘娘就寝吧。”
“小宝睡了?”
“奴婢不太清楚,早些时候被太子殿下抱走了。”
刘玉瑶微微蹙眉道:“是太子亲自抱的?不是别人?”
寻芳哭笑不得:“若是旁人奴婢自然也不会撒手的。”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怪她处处警惕,现如今回宫之后,她也开始草木皆兵了,以前是她糊涂,被人蒙骗欺侮还不自知。好在吃一堑长一智,那些人若再想对她下手,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还击,因为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今晚不用照看小宝,大嫂不要走了,跟我睡吧。”
“这……”徐氏略有些犹豫道:“于礼不合吧,况且臣妾唯恐夜间对娘娘有所叨扰。”
“咱们今天不说礼节,就当是妯娌,是姐妹,要说叨扰,你应该担心我叨扰你才对,我睡觉可不老实了,大嫂要多多包涵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徐氏也只得笑着应了下来。
两人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叽叽咕咕的,说到高兴的地方甚至还趴在被窝里偷偷笑出声。
一直到子时两人才迷迷糊糊的睡下,可她们虽然睡了,但有人却还没有安寝。
此时月明星稀,天朗气清,临湖小院金桂已开,夜风送来幽香阵阵。
一人缓步行过,裙裾带起来的花瓣细细飘飞,打着转儿又在那人的脚边落下。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探看着周围的情况,只是花影扶疏之间影影绰绰,让人看了有些胆战心惊。
快走两步悄悄推开刘玉瑶的房门,却看到外间两个丫鬟正靠在榻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睡梦中似乎也不稳。
进来的人掏出袖中的白色小瓷瓶,悄悄的送到那两人的鼻尖,随着呼吸进入她们的胸肺之中,很快,她们彻底陷入平静的昏睡之中,就是有人在他们的耳边敲锣打鼓也未必能叫的起来了。
得手之后她又悄无声息的撩了内室的帘子走了进去,月光皎洁,透过薄薄的鲛绡窗纱映射在屋内,落在地上,一片清凉的惨白。
床帐被拉了上去,看不见床上的人,她一只手将帐幔轻轻撩开,一只手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刃,对着床边睡着的人就扎了下去。
但听一声警惕的惊呼,一只手拉住被她扎的人猛的往内里一带,行凶之人一刀下去却也是扎到了血肉,随即痛呼的声音响彻夜空。
“抓刺客!”
刘玉瑶大叫一声,自己率先从床上本来出去,直接扑向了行凶之人。
那人看似不会武功,但脚步飞快,出了内室沿着回来的路就向前夺路而逃。
在她逃跑的同时,已经有不少东宫戍卫包围了过来,纵然月光皎洁,但也是入夜,要想藏匿起来,简直再容易不过。
刘玉瑶追出来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不少人拿着火把向这边包围,她只身着里衣,披头散发,一边跑一边说道:“刺客呢?刺客呢?”
众人一脸茫然道:“什么刺客?娘娘可看到刺客长什么样子?往哪边去了?”
“走开!”她一把推开这些人,就大步的追了出去,不忘嘀咕道:“要你们有什么用!”
整个人拔足狂奔,追出东宫之后才大手一挥,叫了东宫的禁卫统领道:“给我搜!估计还没出东宫!”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前面传来一个声音:“都给我来!”
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弄影,她又忙道:“听到了没有!跟上去!快点!”
众人不敢懈怠,赶紧拿着火把跟弄影冲出东宫。
这一出了东宫,宫中上下就开始鸡飞狗跳闹的不得安生了,四处掌灯叫嚷着抓刺客抓刺客。
刘玉瑶看着禁卫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一勾,马上胸有成竹了。
弄影是故意分散了兵力,造成四面楚歌的局面,还偏偏没有目的,为的就是瓮中捉鳖。
现在还不是她出场的时候,思及此处马上又转身回去。
此时屋内已经灯火通明,进进出出宫人忙的不可开交。
寻芳见她回来了,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急忙说道:“娘娘,您,您没事吧?有没有事?”
说着还拉着手上下左右转着圈的看,唯恐漏看了她哪里的伤处一般。
“没事,没事。”将寻芳的手甩开,她大步走进房内道:“大嫂如何了?”
屋里的人给她让开一条道来,鹤衔明烛,灯火煌煌的照了过来,让整个屋里头亮如白昼一般。
大皇子妃已经起身了,此时正坐在软榻之侧,身上披着一件外裳,神态冷静,倒也安详。
太医还没赶过来,给她看伤的是大胡子。
好在当时刺客下手的时候有刘玉瑶反应迅速,将睡在床外的人拉了一把,让她跟着自己滚到了里面,没有伤及要害,只是胳膊上划了一刀。
这伤口虽然不大,但因用力过猛,扎的就有些深了,血如泉涌,不知大胡子用了什么法子止住血,此时正在包扎。
“大嫂!”她看了那一地的血已经开始有些触目惊心了:“大嫂你怎么样了?大胡子!我大嫂伤的重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