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的是猛料,这得多谢大胡子,当初在玄风寨的时候,跟你大胡子耳濡目染知道一些药理的功效,所以这次趁着生病,弄了不少安息香来。
如果只有安息香,那她未免就准备的太不充分了一点。
又从袖中掏出一堆东西来,都是没煮没烧的中草药,要知道她每天检视自己用的药也并非只是做做样子,她要是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了,那还在乎自己的生死吗。
这些药都是她自己擅自留下来的,看着这堆杂乱的根茎、草叶,以及难闻的气味,不禁咕嘟咽了口唾沫。
再想想大胡子和小宝吧,就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得上啊。
索性眼睛一闭,抓起那些东西就一股脑的掩进了嘴巴里,上下牙齿一起用力,嚼着那些干了的草药,各种苦涩刺鼻的味道一股脑的就直冲她的心肺和天灵盖而去。
她觉得自己要吐了,真的真的要吐了,胃底翻涌出来的恶心让她干呕出声,但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的意志,坚持将那些东西继续咀嚼,咽下苦涩的口水。
最后又给自己灌了一口水,药渣留在嘴里,把苦水吞下,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死死的捂住嘴巴,眼泪都出来了,也不能让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半晌之后,终于习惯了这些味道,她将嘴里的药渣吐了出来,这个时候,她的舌头已经麻木了。
喝了口水漱漱嘴,那些味道却无法冲走也无法冲淡,以至于她现在一直眉头紧锁,强忍着腹部的不适。
这不是解药,她自己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江湖中刀口舔血的汉子最常用的药。
这几种药没有确切的比例和配方,但无一例外的都是辛辣冲鼻的,不仅能让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还能让人彻底麻痹,失去任何不适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能激发人的兴奋点,哪怕已经奄奄一息,也能绝地逢生。
所以她在赌,赌这个药能暂时缓解她身上的酸软无力。
半盏茶的功夫,她觉得自己赢了。
因为她已经无法察觉出嘴里任何味道了,失去的是味觉。
她尝试着站起来,不再觉得双腿酸痛浑身难受,想做什么动作都能做的出来了,她失去的是痛觉……
相反的,她却如释重负,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夏末天短,天边一层金红的晚霞转瞬即逝,黑暗随即侵袭,让这个夜晚拉开序幕。
她谨慎的将房内的灯烛点亮,随即虚掩了门走了出去。
长时间没有舒展过的关节和四肢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无法行动自如,但因为察觉不出痛感,她又可以肆无忌惮的活动舒展,让自己得以缓解。
悄没声息的出了小院,看到那扇近在咫尺的门,她试探性的开了一下,并没有惊动什么人,可见这扇门背后无人把守。
当她用力一拉的时候却又知晓,这扇门被锁住了。
左右看了一圈,看到墙边一棵高大的刺松,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她整个人攀爬了上去。
黑暗中她的动作迅速而又矫健,待爬到和墙头齐平的位置,她又纵身一跃,虽然吃的药将自己麻痹,暂时遏止住了毒性,让她失去了知觉。
但是李衡下的毒毕竟还在,她武功尽失不算,这么一跃就显得有些有心无力了。
她一只手攀住墙头,身子吊在上面晃荡,用力要爬上去,粗糙的瓦砾割破了她的手掌心也丝毫不知。
好不容易攀爬上那面墙,她气喘吁吁,将手上的血迹在衣服上胡乱一擦,就对着墙对面的一棵竹子扑了上去。
一路哗啦啦的响动过后,她终于两脚占地,身上衣衫也被勾的狼狈不堪,头发上还插着乱糟糟的竹叶。
终于,她逃出了那个将自己禁锢了两个月的小院,一时间重见天日,简直是感慨万千。
下面她要做的就是找到大胡子和小宝,她掏出怀中那张随身带着的纸。
当日大胡子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塔,画出了太阳,画出了一些殿宇屋顶,她都照着临摹下来了。
别说看着她的人看不懂她画的是什么,现在让她仔细辨认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就在她茫然四顾的时候,忽的就眼前一亮。
因为她看到不远处正好竖着一座塔,那座塔在入夜之后燃着灯烛,一片灯火通明,隐约还有一片祥瑞之光,看的人移不开眼睛。
“塔……屋顶……”她在看到塔之后忽然就明白了,大胡子可能就是想要告诉她,他在的地方能看到塔!那要找他不就容易了吗!
可当她要行动的时候才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哪里容易了?
这塔不是王府里的,在王府外围,京中赫赫有名的伽蓝塔,比寻常建筑高了许多,方圆十里之内看到都不稀奇。
所以找人的突破口还在这画上的其他地方,要么是屋顶,要么是太阳。
但现在是晚上,屋顶看不清,又去哪里找太阳呢?
这么一想,心中就不免失落。
但她此番孤注一掷,不知什么时候药效就过了,不知什么时候李衡就回来了,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守卫撞见了。
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放弃,就算是撞运气,她也不能放弃,大胡子和小宝就在自己不远的地方。
入夜后的洛清王府,侍卫开始换班,踢踏交错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刘玉瑶避开巡逻的侍卫,猫着腰顺着复廊的一侧向前走去,她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对于洛清王府,她并不熟悉。
眼瞅着这条复廊前往的方向离那伽蓝塔越来越远了,又不禁心焦,打算原路返回,在循着自己刚才逃出来的地方再找找有没有通往其他地方的道路。
可就在此时,她隐约听到前方有人对话的声音传来,一颗心不禁提到嗓子眼里,马上屏气凝神,不敢动弹。
“你好大的胆子!偷偷摸摸跟了我一路了!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咱家要去哪里!要做什么还得跟你汇报吗?”
这声音是王府管家的,他嗓门一直不小,只是在刘玉瑶的面前似乎是怕吓到她,所以一直瓮声翁气的,但训斥起别人来却是丝毫不留清明。
“奴婢该死,奴婢真的只是顺路啊……”
“顺路?你今晚都顺了几次路了?怎么?你不用干活?一天到晚四处溜达?既然这么清闲!这王府上下所有的夜壶马桶!你都给刷了吧!”
刘玉瑶忍不住噗嗤一笑,没想到管家罚起人来也是毫不留情啊。
正暗中偷笑的时候,就听那姑娘急忙求饶:“管家饶了我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若不是,若不是王妃娘娘……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这个臭丫头,居然把脏水往玉环的身上泼,刘玉瑶愤愤不乐起来。
“我看你是不知悔改!居然还赖上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待咱们是没话说的!别说她不会不信任咱家派人跟着我!就说你这卖主求荣的嘴脸儿!咱家就可以打你一顿!”
“不要啊,不要啊公公,奴婢知错,奴婢该死!”说着开始啪啪的掌嘴了。
刘玉瑶背地里暗骂掌的好,没想到管家马上又道:“咱家事儿多着呢!没闲工夫在这里跟你瞎耗!赶紧回去!明儿再找你算账!”
那姑娘听了连忙应是,起身就向另一个方向匆匆跑走了。
管家见人走了,往复廊尽头看了一眼,竟然一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刘玉瑶这才觉得一头冷汗滑了下来,刚才陈管家是打算去小院看看自己吧?以前他也会这个时候过来,趁着主人家用膳过后,沐浴或者看书,都使唤不上他的时候,他会去小院看看刘玉瑶。
好在突然的变故让他改变了方向,不然打开那门,看到地上横七竖八的侍女,她的事情也会败露了。
见陈管家走远,她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加快脚步想和陈管家拉出距离,没想到刚往前奔了没几步,于疏影昏暗间猛的碰上一人,两人都不觉啊了一声。
刘玉瑶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看向同样捂住嘴的人,眼底一抹疑色闪过,似乎在问她:你怎么在这。
感情管家刚才一番严词厉色并没有将她震慑住,管家走了没一会,她就追了过来,想继续做他的小尾巴。
不过既然是锲而不舍想要跟踪管家的人,说不定……还真是王妃派来的……
这么说,玉环已经知道她出事了?
那一瞬间,心底充斥着悸动的暖流,忽然觉得自己逃出生天有望!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了下来,急迫问道“我问你,真是王妃派你来跟踪陈管家的?”
那婢女虽然一行规行矩步,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人。
穿衣打扮不似主子,也不似奴婢,竟然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我问你!到底是不是王妃让你跟踪的,你倒是说话啊!”
那丫头这才飞快的遥遥脑袋,连忙说道:“不,不是的,不是的,奴婢,奴婢只是路过……”
“你别着急否定,我大可以告诉你,管家今晚不会去你想知道的地方了,你以为他知道自己暴露被人跟踪之后,还不偃旗息鼓一段时间?”
“你,你又是何人?”小婢女依旧结巴,不知所措。
“我可能就是你们家王妃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