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前些日子可有带什么人进府?”
几个人都向管家看了过去,管家知道她问的不是自己,也不愿做那出头鸟,只是自顾自的低着头,神态自若。
而那几个家人也都支支吾吾的答了一两句:“没有。”
“没看见。”
“不清楚。”
刘玉环眼角微微一眯,已然有几分佯怒,她在府中虽然行事精妙干练,但也算是温和大方,待下人更是宽厚,很少见到她有生气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敢去看她了。
“管家你来说。”
他们也许有可能不知情,但管家绝对不会不知情。
后者拱手跪下说道:“早在王妃娘娘没进门之前,王爷就从不带什么人回府,王爷说的避嫌,唯恐被朝上的言官拿住了什么话柄。”
“我问你,那偷偷摸摸的呢?没带什么人?”
管家依旧低头答道:“这还真没有,就算要带,那也用不着偷偷摸摸的啊。”
却不想刘玉环话锋一转又继续问道:“我问的是前段时间我不在府上的时候,你扯的倒远,难道是刻意避开?”
“老奴不敢啊王妃娘娘,前段时间也不曾,不曾。”
他也不是不答,也没法证明他答的是谎话,刘玉环自然不会为难他,转而对他们说道:“都起来吧,最近王爷遇上点麻烦,但府中一切照旧,不必慌张。加之王爷不在府上,就府门紧闭,概不见客。另外嘱咐府里的人行事万万低调,不可张扬,尤其是出府之后,更不可落人话柄,知道吗?”
“知道了娘娘。”
将人打发了下去,她又想起李律的话,难免惴惴不安。
她不是知道李衡对于太子妃的感情,也不是不相信李衡会做出私藏太子妃的事情,毕竟他那般狠厉之人,撕下伪装的面具,倒是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又为刘玉瑶的生存担忧起来。
若真是被李衡抓了,那他入狱这么长时间,她吃喝之类该怎么办?身边看着的人还尽不尽心呢?
不免心烦意乱起来,又对身边的丫头嘱咐道:“你派人去打听打听府上最近的流水账都是怎么用的,尤其注意厨房那边。”
“是,娘娘。”
不管是什么人也得吃饭,如果是关在什么隐秘之处,难道还要费尽心机再起炉灶找厨子做饭不成?这样大张旗鼓的囚禁一个人未免会引起许多人的注意。
所以从王府厨房送饭过去就再方便不过了,只是不知李衡被抓了之后,这饭还送不送了。
派翠儿去打听了,她又在屋里想了一下,倒不为李衡担心,也不担心下一步该怎么走。
反正她人已经嫁入王府,与李衡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同生共死而已。皇上总不至于碍于她娘家的面子对她手下留情,所以她也就早看开了。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反而是那位不拘小节的姐姐,虽然这位姐姐兴许和自己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想到这血缘关系,她第二天就径直进宫,说是给皇后请安。
皇后最近因为李衡的关系一直闭门在凤藻宫,虽然大门紧闭,但她也是手眼通天之人,派人朝中上下四处打点,终于逮着个空子,进了天牢一趟,探了探李衡。
李衡本来应该直接送到刑部的,但朱晚照却以刑部人满为患为由让他在天牢委屈几天。
说是在天牢委屈几天,那可是真委屈,刑部打牢再怎么不济起码冬暖夏凉,收拾的干净。这天牢之中潮湿阴暗,常年馊臭腐烂的味道让人恶心,更与蛇虫鼠蚁同窝,莫说皇亲国戚,就是普通人也难捱。
皇后看到进来没几天就显得极为狼狈的儿子时已经是双目含泪,好在她毕竟是个女强人,强自忍了泪,与他对了一遍要说的口供,另外嘱咐他尽管放心,一定没事。
全程之中看到儿子多有些心不在焉的,便又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来的时候担心不已,回去的时候反倒有点担心自己了。
今天接见了儿媳妇,见她神色憔悴,衣衫单薄,又不禁心疼起来:“你就算挂念衡儿,也得先照顾好自己啊,本宫这还没把儿子放下,又得为你操心。”
“儿臣有罪。”刘玉环低低应了一声,闻声软语的,让人听了也狠不下心来说难听的话。
只听皇后又道:“近来府上还太平吗?”
“一切安好。”
“京中官员有到府上走动的吗?”
“殿下不在府上,就我一个妇道人家,避嫌的居多,没人会来。”
“嗯……也是。”皇后叹口气说道:“本宫虽然人在宫里,但这所有的所有都在本宫的掌握之中。你尽管放心,既然当初是本宫保的媒,就一定给你一个人上人的夫君,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王爷能渡过此劫就是儿臣的福分,不敢奢望其他。”
“你能这么想,看来衡儿真没选错人。”皇后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陪着皇后喝了一会茶就要告辞离开,这次请安,反倒好似两个女人在给彼此打气一样,互相宽慰着挟持向前。
只有刘玉环知道,她这才进宫的目的可不真的是为了请安的。
刚要走,刘皇后又幽幽开口说道:“我现在在宫中,甚少和外官走动……”
刚才还说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转眼间就变了话锋,不用猜也想得到她要说什么了。
“你没事的时候多回回娘家。”皇后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的娘家也就是我的娘家,虽然你父亲不在了,但还有你母亲,你三叔……还有你祖父。”
“儿臣谨记。”
“也别光谨记,知道自己回去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行。”
“是。”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无需我说太多,现在敏感时期,你祖父和你三叔到底年纪大了,不敢冒险,行事难免有所犹豫。你却还年轻呢,还有几十年的大好年华要和衡儿慢慢度过,往前一步说不定就柳暗花明了。”
这是要她撒泼耍混,破罐子破摔的去向家里人求情了。
刘皇后虽然爱子心切,但还没到向刘升低下头颅的时候,虽然那是她亲爹,但她自己清楚,这个爹指不定站在谁的背后呢。
但刘玉环去求情就不一样了,隔一辈的感情往往比子女还要深,加之她是个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父亲,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好不容易嫁了个好男人,这锒铛入狱,生死难料。
若是放出来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这孙女也保不住,看看刘升急不急。
刘升就算不不急也没关系,他可还有一个儿媳妇呢,守寡多年,难道就是看着自己的闺女沦为牺牲品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刘家指不定如何的鸡飞狗跳呢。
一想到那个画面刘皇后就不禁勾起了嘴角,笑的分外得意。
“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应了一声便开门走了出去。
外头朝阳初升,散早朝的更鼓还没敲响,整个皇宫有种死气沉沉的宁静。
出门之后翠儿搀着刘玉环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靠在她耳边说道:“皇后娘娘是不知道小姐您在王府受的委屈,还指使您去给王爷求情……”
作为陪嫁丫鬟,她很是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
然而刘玉环却摇摇头并未往心里去:“这情是一定要求的,其实我求不求,于王爷之事上影响都不大,只是不能被人落下什么口舌话柄,说我与李衡并非一心。”
“您是怕王爷出来,再怪您?”
“这倒也不是,李衡与我夫妻缘薄,他没工夫在我身上耗。而我就不一样了,他没有死罪也就罢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难不成我也要去陪着送死吗?”
翠儿登时就明白了,她这情不是给洛清王求的,而是给她自己求的,谁说女人就要三从四德了?谁说女人不能为自己活一把了?
她这次进宫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去东宫探望自己的‘长姐’,自从听说李律找了一个容貌相似之人,她一度觉得匪夷所思,不自己亲自看一眼,到底放心不下。
李彻没有上朝,依旧在东宫干坐着。
其实也不算干坐着,美人在侧,香风阵阵,面前一池残荷,虽显凄凉,但也清闲的让人艳羡。
焦嬷嬷也不似以前那样总是满脸堆笑了,挪动着肥胖的身子,领着刘玉环向那湖边小榭行去,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洛清王妃前来拜见。”
李彻依旧背对着她,头也没回的说了声:“不必多礼。”
这让正准备折腰下拜的人止住了动作,看向另一个背影。
但从背影来看,万分熟悉,应该是没差的,就是不知道这正面会是如何。
正想着,那背影的主人回过头来,冲她微微一笑,刘玉环只觉得晴天霹雳照着脑门劈了下来……
眼前所见几乎让她双腿发软,连带眉心都紧紧相蹙在一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人。
直到对方站起身来,向她的方向走来,她才仓惶间回神,第一反应竟然是踉跄着退后了两步。
后者眼底不动声色,笑容却不免收敛,上前两步,握了她的手,浅笑淡淡:“玉环,许久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