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怕我?”李衡皱眉。
刘玉环却不动声色的将手从他的手心下面抽离:“不是……”
“往日本王对你是多有失礼之处……”李衡看着她慢慢说道:“但你我毕竟是夫妻,你这么怕我,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臣妾并不害怕王爷。”
“那你躲什么?”他又有点不依不饶的钻牛角尖了,一把攫住刘玉环的下巴,逼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后者只得顺从,以免在这路上就将他激怒。
这个男人在任何人的面前都是那谦谦君子,唯独在那洛清王府之中,暴戾乖僻,让她看了只想躲的远远的。
对一个人一旦没了感情,彻底死心了,剩下的似乎就只有恐惧了吧。
“臣妾不过是在恪守妇道,与王爷,相敬如宾……”
李衡打量了她几眼,忽然抬手,将她额前碎发撩开,在她的额角之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才退去结痂,虽然抹着香粉,但仍然不能全部掩盖。
“最好如此……今日左右无事,王妃不如陪本王往刘家走一趟?马上要过年了,本王总该去探望一下相爷和岳父岳母,你说是不是?”
“好……全听王爷的。”
对于她的乖顺,李衡又觉得一阵厌恶,将她的头甩开,收回手,没再去看她。
二人回了王府,她便很快将太子妃赠与的东西分类登记,另外又开启府库,取了一些礼物,写了礼单,一并呈给李衡看。
作为一家之主,李衡对这些琐事向来并不上心,平时官场往来,婚姻嫁娶,都是刘玉环张罗,虽然给他看,但他也不过扫一眼了事。
今日仔细看这礼单,就可以看得出她别出心裁,独具匠心的一面,有些事情也是面面俱到,考虑的非常清楚。
礼单分为五份,出了给丞相刘升的之外,还有刘三思夫妻二人,以及大房的,再有就是二房,也就算她娘的东西。
其中以给刘升的东西最为贵重和别致,其次是刘三思夫妻二人的,她的亲娘却是最少,最平平无奇的。
而刘升作为一朝权相,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官都将他作为第一讨好的对象,刘家的府库之中,宝物堪比国库,什么好东西没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所以他这位贤内助王妃不仅仅备下了贵重物什,还有洛清王封地上特产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在别处是没有的,顶好的肯定给他送来,就是宫中收到的也不如他府上的好。
而刘三思夫妻二人的东西则又多了一些养身补品,因是知道刘夫人自从出宫之后就身体不适,一直病怏怏的不见好转,所以她在礼单之中也多了一分心眼,添了些许补品。
这一次的礼单,李衡看了很长时间,直到刘玉环心生紧张,与管家对视一眼,方见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将礼单慢慢卷好,重新递给了下人。
“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刘玉环点头应下,转身跟管家去开府库搬礼物去了。
李衡一直看着她的身影离开,消失,蹙紧的眉心才慢慢得以舒展。
如果只是贤内助,不得不说,她真的是一位非常适合当妻子的人,甚至做一国之母,都比他的母后强的多……
这几日宫里宫外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忙忙碌碌,年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不管是在外地做生意还是务工的男男女女,在新年之前,都接二连三的回到了各自的家中。
在这种喜庆团圆的气氛之下,不能回家的也只有一种人了,那就是戍守边疆的将领和士兵。
他们常年不得离岗,尤其是在逢年过节,蛮夷胡虏蠢蠢欲动之际。
所以今年的新年,沈家依旧冷清,偌大的将军府内,仍然是小公子沈文华一个人过的。
只是今年和往年不同的是,他在琢摸着要不要去请个人来,和他一起过年,一来图个热闹补偿自己对那人的亏欠。
再有就是他也想借此机会,跟她把事情定下来,总不能就这么劳燕分飞,各自相隔吧?
他出门之前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武将世家生出他这么一个偏偏温雅的佳公子来,一肚子的诗书墨水,言谈举止又带着浓郁的书卷气息,给人一种温和的感觉。
虽然是大冬天的,但他习惯手上握着一把折扇,登上轿撵,就与抬轿子的人说道:“去芳林斋。”
“好的公子。”
天青色的小轿,里头坐着沈家公子沈文华,径直往芳林斋去了。
芳林斋是附近的一所二层小茶楼,他曾写过一本在京中流传甚广的书《芳林记》,讲述的是一对青年男女彼此之间爱恨纠缠的故事,故事发生的背,景就是这座小小的芳林斋。
当初这本书在京中男男女女手上流传翻阅的时候,芳林斋内一度的座无虚席,人人都渴望在这里邂逅一段美好,就算无法邂逅,能见证也是极好的。
然而越是如此,芳林斋这恬淡清雅的小茶楼就和书中的描述相差甚远,人一多就得加桌椅,桌椅多了人更多,人声鼎沸,不逊色于菜市场。
后来众人渐渐觉得这芳林斋也没什么意思,来的少了,这里才又重新回归宁静,不过芳林斋中的说书先生还是会时不时的将他这一段芳林记拿出来讲讲。讲的人是津津乐道,听的人也是津津有味。
今日他来可不是听书的,因为有一人早就在二楼的雅间之中等他了。
春生平时伺候在七皇子府上,很少能得闲出来。
在收到沈文华的书信之后,还特意找了一个采购年节用品的由头,得以出府,出了皇子府又找了个借口打发走身边的丫头,自己才能单独来芳林斋见人。
这茶楼之内茶香氤氲,雾气袅袅,让人一进来就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茶楼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一看是沈文华,笑的见牙不见眼:“呦,沈公子,您里边请!今日怎么得闲来我们芳林斋啊?上好的雀舌,给您来一壶?”
李衡去笑着摇头说道:“不必了,我今日前来,有约在身,可有一位姑娘在等人?”
小二也是见惯了场面的,尤其是见证过《芳林记》流传甚广的时候,男男女女期盼真情邂逅的年代。
“有有有有有!”小二满脸堆笑,意味深长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他往楼上走去:“这位姑娘许是一个害羞腼腆的,脸上还带着面纱,想必也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姑娘吧?故意瞒着父母和沈公子您私会来着?”
沈文华面皮也薄,干咳一声说道:“小二哥说笑了,不过是个普通的朋友。”
普通的朋友能蒙着面纱?难道还怕被人看见?这沈文华是京中男女书社和诗社的社长,平日和那些姑娘们也没少来往,如果真是普通朋友也不用这般鬼鬼祟祟的了。
一路引着沈文华上楼,在门前敲了敲,直到听到里面的女子开口问是谁的时候,小二方答道:“姑娘,是沈文华,沈公子!”
“让他进来吧。”
“好嘞。”
将房门打开,沈文华走了进去,他这才又乐颠颠的关上了门,一边兀自感慨:“唉,这沈公子和刘家的小姐,多好的一对神仙眷侣偏偏被拆开了,一个进了宫,一个郁郁寡欢了半年,好在现在终于又想通喽,嘿嘿,真好!”
小二哥殊不知,这门内的正是他嘴中所说的沈文华和刘小姐。
沈文华一进去,待房门关上就上前一步,一把将那站在床下的女子拥入怀中。
“玉瑶……”
“文华……”春生挣扎着要从他怀中挣脱,一边苦笑说道:“您又叫错了,叫我春生吧。”
“好……”沈文华慢慢将她松开,略有些不舍,看她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三日不见,对我而言,已经过了整整三年。”沈文华叹了口气,书生气的一张脸愁眉苦脸起来确实有点让人心生不忍。
春生微微一笑,转身在茶床前点茶,给他奉上一杯茶水说道:“你我都不能再做那随心所欲之人,不能见面也在所难免。”
“可是……我日思夜想的,便是能与你朝夕相对……”沈文华接过茶盏捧在手上暖手却不肯去喝,一双眼睛迫切的将她锁定,似乎生怕她消失逃走:“春生……我来是想问问你,可愿跟我回府过年?”
后者一个怔愣,看着他,似乎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不过你放心,不过你放心,我都想好了!我初心不改,若你愿意,我们便去塞外!去边疆!离京城远远的,为了你,就算浪迹天涯我也愿意!”
“我……”春生被他那迫切的目光锁定,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应。
就在这时,只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小小茶楼的静谧。
没等沈文华转过身去,这间雅间的房门就被从外面一脚踹开,接着就传来小二哭丧的声音:“哎呦我的殿下啊!您这样还让我们怎么做生意啊!”
只见在那扇打开的门扉背后,青年男子英姿勃发,收回了那只踹门的腿,一身红衣墨发端的是洒脱飞扬,他剑眉一横,双指一并,指着屋内二人道:“好啊!沈文华!连小爷的人,你也敢打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