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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殿下走神了

    “殿下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李彻今日穿着一件便服,白底的锦缎团花,玉带齐整,鬓发顺滑,他本就是一个极修边幅之人,对自己的衣着打扮也通常比其他人上心几分。

    乐容一边讲他外裳解开,一边去解他贴身的夹袄说道:“没想到京城这么冷,我在昌平郡的时候都不觉得今年冬天冷呢。”

    “京中虽冷,但气候干燥,太阳一出来就会非常暖和。”为了方便她脱衣裳,这位太子殿下干脆站了起来,长身而立。

    乐容三两下将他的衣裳脱下,看到小腹之上缠着几圈布帛,抬手在那上面轻轻摸了两下:“看样子好的差不多了,前几日着急赶路,伤口崩裂,好歹现在止住血了。”

    “你这一刀插的也真是深,俗话说,最毒女人心,果不其然。”

    乐容娇嗔在他身上打了一拳,半是撒娇半是耍赖道:“要不是殿下您对容儿绝情寡义,容儿也不至于下那么重的手啊!到头来,您倒怪起容儿来了!”

    男人眸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我如你所愿,带你进宫,从今往后,位及侧妃,你也将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殿下觉得这是给妾身莫大的荣光?”乐容反问他。

    后者亦挑眉看她,似乎也在问她:难道不是?

    乐容却慢悠悠的将他腰间缠绕的布帛解下,一边说道:“这哪是殿下您给我的莫大的荣光,这是妾身应得的,如果不陪您演这一出戏,某些人又岂会让您顺顺利利的回宫?”

    从二人在昌平郡郡守的府中相遇,就已经将这一出计划好了。

    一个求的是一世安稳,荣华富贵,一个求的是掩人耳目暗度陈仓,不过是各有所求,各有所需,就这么一拍即合了而已。

    李彻腰腹间有一道伤口,是为利器所伤,当时二人落水之后,这伤口里的血水确实蔓延许多。

    但因为天寒地冻,水中冰冷,在将他二人冻的手脚麻木之后也让他的伤口及时止血,被救上岸后太子昏迷不醒的消息就这么传了出去,实际上他已经随便包了包伤口准备回京的计划了。

    好在一切也是有惊无险,顺利归来。

    但没想到,敌人的明枪暗箭没有伤到他,却被自己最爱的人伤了一个遍体鳞伤。

    刘玉瑶,这个光是让他想想都能攥紧手心,让指甲掐进肉里的人。

    忽觉腰腹间一阵刺痛,他倒抽一口冷气,横眉一瞪,看向这位新纳的侧妃说道:“你动作能轻一点吗?”

    “殿下走神了,是在想睡?”乐容看着他的时候,神色狡黠。

    李彻却冷哼一声没爱答话,他在想谁难道还得告诉她?

    伤口重新上药包扎,虽然伤了很多天,但近日奔波回京,伤口没好利索又重新开裂,所以现在也不敢松懈,若是无法愈合,到时候化脓流血,可不是闹着玩的。

    出了乐容的房间,就见小安子正和几个小太监袖着双手在廊下叽叽咕咕的。

    李彻干咳一声,众人噤声行礼,小安子快步上前,哈着热气说道:“殿下!”

    “走吧。”

    “好嘞,咱去哪?”

    男人没有说话,一直出了和风苑才往不远处的临湖小院看去。

    霜雪尚未化冻,遮住眼帘的是一树的冰凌银花,隐约可见临湖小院中那座湖边水榭。

    往日天气晴好,总能见那人坐在水榭之中,手上捧着一本诗经,一本正经的摇头晃脑,时不时的指着书上的某个字问他怎么念,他也乐此不疲的教她念字,写字。

    如今天气冷了,她应该也不往水榭中去了吧。

    小安子眼睛一亮,马上说道:“奴才真是跟殿下想到一块去了!奴才方才还听见小林子他们说太子妃娘娘早上发脾气了,私心想着,太子妃娘娘的脾气那可是谁人都无法劝住的,恐怕还得殿下您亲自往走一趟才行啊。”

    李彻嗯了一声,一边向前走,一边对身边的小安子说道:“你去传个话,让夏忠去书房等我。”

    小安子立马应下:“那殿下您自己去见太子妃?”

    李彻没好气的扭头看他:“太子妃太子妃,你去找太子妃去吧!”

    说罢还一拂袖向相反的方向去了,小安子赶紧告罪,一溜烟办事去了。

    太子这才转过神来,看着不远处的一片临湖小院,见左右无人,干咳一声,负手往那小院走去。

    她生气了?可是因为早上召见了乐容的原因?

    乐容娇蛮,说话口无遮拦,也不知跟她说了什么惹怒了她。

    一边想着,一边往内室的方向走去,却好像做贼一般,唯恐被人发现,连行路的脚步声都不自觉的放缓了许多。

    到了房间门口,知道她素来喜欢安静,左右也无人伺候,廊下积雪消融,冰錾化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这里安静的有点不同寻常……

    自回宫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踏足这里,似乎和几个月前有点不一样了,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稍作思量,抬手推门,已经做好了和里面的人四目相对的准备,但没想到却是空空如也。

    确实是空空如也,没有人,甚至……连家具都少了许多。

    他眉头紧蹙,环顾一圈。

    中堂的桌子不见了,架子上摆放着的东西少了许多,炭炉被挪到了角落,看来是有人为了揭掉那条波斯送来的织毯故意挪开的。

    直到看到柱子上的剑痕,他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似乎心房被瞬间掏空,让他无来由的觉得一阵恐惧,又一把掀开内室的帘子,里面甚至比外间还要空荡荡,地上还有残留的水渍没有清理干净。

    “啊!”身后传来一声惊叫,只听一个宫女惶恐道:“殿,殿下?”

    李彻猛的回头,双目如炬将她锁定,二话不说的走上前去,抓住她的双肩瞪着她道:“太子妃呢!太子妃哪去了!”

    他大声质问,几乎快将嘴里的唾沫星子喷出来一般。

    小宫女吓的不知所措,脸色煞白,嗫嚅着双唇好一会才说道:“太子妃,娘娘,娘娘在湖边水,水榭!”

    李彻二话不说扔下这个人就大步往外面走去,出了内室才看到,竟然有许多宫人抬着桌案,摆设,甚至还有一条崭新的波斯地毯等在门口。

    而刚才被他吓了个半死的人也从里面快步出来,一见太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是将脖子一缩。

    男人指着那些人手上的东西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殿下……”宫女小声道:“娘娘早上摔了东西,奴婢们收拾干净之后禀报了焦嬷嬷,嬷嬷让奴婢们给送来新的,说要一模一样的,省的娘娘用不惯……”

    太子这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只是他眉头依旧皱紧,甚至还不自觉的抬手在心口的地方摸了一下,继而开口说道:“不要和太子妃说我来过。”

    “啊?”宫人也是一头雾水,怎么来都来了,还怕被知道?这又有什么呢?

    然而太子的旨意,岂有不遵从的道理,自然是赶紧应下。

    男人离开之后,又远远的往那水榭看了一眼,似乎不能见到她,终究觉得心下不安,想了想又往水榭的方向去了。

    离水榭远远的,就有人看守,对这位饱受劫难的太子妃,她人在东宫,也无人胆敢松懈,唯恐她会出什么差池。

    李彻去的时候,她正坐在水榭一侧的暖阁之内,正在擦拭一把剑,剑身光亮,银光霍霍。

    桌子上摆着一本诗经,已经被翻的起了毛边。

    李彻就站在窗外,凭窗看去,只见女子腰腹滚圆,举手投足显得略有些笨重。

    她本就长相不俗,面容皎皎如玉石雕琢,曲眉丰颊,樱唇凤眸,看上去端正大方,只是这份雅致还没维持多长时间,就见她刷刷刷的舞弄着手上的刀剑,哼哼唧唧的说道:“要是让我看到太子和那个狐狸精在一块,我就手起刀落!”

    一旁寻芳已经吓的白了脸色,要去夺她手上的剑,却被她用剑尖逼着退后两步。

    “娘娘,这样的话万万不可让旁人听了去。”

    窗外李彻失笑,他几乎可以预料到这丫头下一句要说什么,无非是她天不怕地不怕,要命一条,要头一颗。

    然而没想到的是,她并未如自己所想的一般说话,而是稍作沉思,脸色难看的将手上的剑拍在桌上。

    寻芳赶紧上前将剑收起,想必就是这把剑将她住的地方砍出许多斑驳。

    “那就最好不要让我见到他,眼不见为净!”这话较之方才那句少了许多怒气和戾气,多了分委屈和讥嘲。

    这宫中的生活将她这个女山贼身上的棱角活活的给磨平了,让她的笑容也变的不再那么纯粹,让她的愤怒和伤心也不敢再随意发泄。

    这么做,她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因为李彻注意到,她说那话的时候,一只手落在小腹之上,那圆圆的肚皮里头藏着他们的一个宝贝,因为这个宝贝,他们都有了牵挂和羁绊,也有了顾虑和不舍。

    她为自己所做的改变,他李彻觉得,就算穷极一生,也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