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件大氅来。”
“是。”寻芳赶紧去寻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出去后已看到刘玉瑶站在廊下直哆嗦了。
焦嬷嬷一旁规劝,她却训斥道:“你嗦什么!我在做什么自己心中有数!你要还当自己是太子的嬷嬷,还想要我好好的,一会就少说话!”
“这……”焦嬷嬷被她训斥不是一次两次的了,顿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寻芳要给刘玉瑶披上大氅,却被她单手推开,冻的嘴唇乌青,脸色发白,也没有去披。
终于,在听到东宫前门处传来内建一叠声的高呼“皇上驾到”
她才一招手,由寻芳将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她带头走出长廊,身后簇拥着刘夫人焦嬷嬷在内的一众宫人,大步出了圆门,向东宫门口迎去。
进了东宫的也是乌泱泱的一群人,当先帝王走在前头,身边是中宫皇后,还有两位皇子,再之后则是一众妃嫔。
刘玉瑶眼中既无帝后二人,也无后宫妃嫔,一眼看到了刘玉环,只见她比之前瘦了一圈,脸色还有点难看,不禁有些担心。
而那人却并未抬头看她,只是跟在帝后二人的身后,似乎在专心致志的走路一样。
寻芳轻轻碰了一下刘玉瑶,她这才意识到帝后二人已经走到跟前了,赶紧屈膝行礼道:“儿臣玉瑶,参见父皇母后!”
一国之君似乎也并不打算为难她,轻声说道:“起吧。”
“谢父皇。”她说着便站了起来,由寻芳搀着站在一旁。
只见皇后看着刘玉瑶盈盈笑道:“太子殿下在这宫中于衣冠方面礼数尽足,最修边幅,怎么到了太子妃这里就这般随意?在你父皇面前也不怕失了礼数。”
看似是姑姑训斥侄女的话,其中多少有些包庇责怪之意,但实际上却是将她不知礼数,衣着不整的缺点故意巨大化,让所有人都去注意到她除了外头的斗篷像话之外,没有一个地方像话的。
焦嬷嬷站在刘玉瑶的身后,不禁为她暗自捏了一把汗,有点着急起来。
她却咳了两声,张着刚才冻青的嘴唇说道:“儿臣有罪,方才听到父皇母后来了,出来的太匆忙……”
谁曾想寻芳却突然说了一句:“娘娘……您还在病中卧床,就算不出来接驾,皇上也不会怪罪您的啊。”
“闭嘴。”刘玉瑶瞪她一眼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寻芳委屈的低下了头,这边皇后却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宫女几眼,只见她眉目长的周正,就算被刘玉瑶训斥了,也和其他的宫人不同,一不战战兢兢,二不心生埋怨。
这反倒让皇后想起刘玉环流产的时候,这丫头还在东宫小厨房行走,伶牙俐齿的指认静儿,一转眼就被刘玉瑶收为己用了……
一国之君听到寻芳的话又忍不住有些担心的看着刘玉瑶到:“既是还在病中,就不该出来走动。”
“不妨事的父皇,儿臣听闻父皇母后来了,感觉身子也轻快了许多,就好像,好像父皇和母后就是太阳,驱散了儿臣身上的严寒!驱散了头顶的乌云!”
“哈哈哈!”一国之君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胡子一抖一抖的,尤其是看到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眸如星子一般明亮,对这儿媳妇多了几分好感。
正说话间,就见一群女人也从东宫内院迎了出来,为首的却是侧妃方茉,身后跟着东宫的四位良娣。
她们几人来了先是一番见礼,得了恩典平身之后又都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方茉却已经酸溜溜的对刘玉瑶说道:“太子妃姐姐也真是的,父皇和母后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就算父皇母后没有苛责,我等也良心不安啊。”
刘玉瑶微微鼓起嘴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道:“方茉妹妹你别生气,我也是想着另外四位姐姐都在病中,不忍心嘛。”
方茉还是第一次听到刘玉瑶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浑身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但当着皇上的面,自己一个侧妃居然给正妃下马威,多少有点不合适,索性闭嘴不言。
那一国之君带头向前走去:“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原来整个东宫都病倒了啊?”
说着有意无意的看向那四位侧妃,四人只觉得被帝王的眼神一看,就抖如筛糠,有的人还真就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刘玉瑶点头说道:“是啊,我还担心是我传染给她们了,心中一直过意不去。”
“太医怎么说?”皇后不无关切的拉住她的手道:“药不能停啊。”
“太医说没什么大碍,没什么大碍,这样的话我都听腻了,母后。”她说着也对皇后撒气娇来。
皇后不无关切的呵呵笑了起来,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道:“很快就能否极泰来了。”
“那就承母后的吉言啦!”
婆媳二人相视一笑,在旁人眼中果然一副母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一行人正在往前走着,一国之君又想起什么,转身向钦天监监丞看去:“这来都来了,你还卖什么关子?”
钦天监监丞赶紧屈膝行礼道:“敢问太子妃娘娘,近日来,东宫可有发生过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丧气的,晦气的,倒霉的,或者天怒人怨的?”
“大胆!”皇后斥责他道:“这东宫乃储君之地,福泽祥瑞,岂会有那些事情发生?”
“微臣,微臣斗胆了……”监丞却还是不依不饶的看向刘玉瑶。
只见她看看皇帝,看看皇后,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那一国之君眉骨一耸,已经有些生气道:“但说无妨!”
“若说伤心事倒是有一桩,那个与我最亲近的,我最喜欢的宫女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湖中溺死了……”
说着眼眶又开始泛红,有些心伤难抑,害的焦嬷嬷和寻芳等人又是好一番宽慰。
见她如此,一国之君也不自觉的软下心来:“人死不能复生,好在朕见你现在身边跟着的也都还算体己,不必过于伤心,总之身子是最重要的。”
“是,儿臣听父皇的。”
她张口闭口脆生生叫着父皇,倒是和自己的那些儿子不同,似乎其中并无敬畏之心,反而真如那左家娇女,与父亲谈天说话一般,他甚至都已经忘记当初初见这丫头的时候,她有多么害怕而导致糗态百出。
钦天监监丞又进一步问道:“敢问娘娘,那姑娘出事的地方在哪里?”
刘玉瑶道:“就是我院子后面的湖边,可能是下雪的夜了出去玩,滑进了湖里,再也没能出来……”
监丞又拱手对皇上说道;“还请陛下移驾。”
一国之君也不含糊,大步向湖边走去。
而跟在后头的妃嫔们已经开始胡乱猜测起来,纷纷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有人小声忖度,难道是画扇的鬼魂作怪,才让这段时间宫中频生事端。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你们还是不要乱说了。”丽贵妃有些不悦的看向身边的人道:“你们也应该知道皇上有多讨厌这些事情。”
跟在丽贵妃身边的也都是在后宫与她交好的,听她这么说,自然也是三缄其口不再议论纷纷。
丽贵妃将目光看向前面的刘玉瑶,只见她被皇后亲昵的挽着,姑侄二人一边向前走,一边说着什么,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一个笑着关怀她的身子,一个也如此应答,并且让她也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没一会的功夫众人就到了东宫的湖边,到了这开阔之地,寒风更加冷冽。
当今圣上极目远眺,只见平湖宽阔,虽有风,但却并未吹皱湖水,只因上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而在湖边,一座临湖水榭,一盏精致的八角保亭,假山树木应景,其中还有一架秋千。
不远处还有一片梅花林,各种颜色,争奇斗艳,好不精彩。
“这片湖水,在东宫看最是壮阔,在别的地方只能瞧见一点眉目,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
皇后也笑着点头:“是啊,玉萝宫也能看到的,但是没有东宫的视野这么宽广。”
“嗯。”那帝王又对刘玉瑶道:“那丫头就是在这里溺毙的?”
后者点头,指着不远处梅林的方向说道:“就是从那里捞出来的。”
一直跟在后头的七皇子李律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猜这丫头八成是去摘梅花失足落水,只是可惜了。”
皇帝问李律道:“怎就可惜?你认得她?”
“认得,而且还说过好多话呢,挺活泼可爱的,跟太子妃嫂嫂的性格颇为投缘,也难怪太子妃嫂嫂会这般难过。”
刘玉瑶又垂下眉眼,神色戚戚。
她的表情落在五皇子李衡的眼中,也是忍不住的一阵心疼,当初才知道画扇溺毙的时候,他就在想,也不知道刘玉瑶能不能接受,果然过了这么久,再次提起,还是犹如伤疤被撕裂一般。
“这来都来了,你怎么看?”皇帝问向钦天监监丞。
后者稍微顿了顿道:“如若老臣没有看错的话,那冲天污秽之气,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哼!”一国之君突然怒声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说这些鬼神乱力之说!你以为朕会信你的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