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五皇子府上,东宫就没有这么热闹了。
方王爷也不知是唯恐输了气势还是怎的,女儿嫁入东宫为侧妃,还特意弄了一个这么大的排场,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将花轿抬入东宫,乍然一看,都傻眼了。
若非这是皇上亲自应允的婚事,他们忍不住就要怀疑,今儿是不是走错路了啊?
只见这东宫门可罗雀,不仅毫无张灯结彩之象,就连那本应该迎出东宫的太子殿下都不知去向了,只有一位肥胖的老嬷嬷带着几个宫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在外头等着。
送亲的队伍到了跟前,焦嬷嬷挥着手绢儿,不耐放道:“都别吹了,别敲了,不知道这宫里不能喧哗吗?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众人听闻,慢慢停了奏乐的声音。
那送亲的喜婆穿着大红的衣裳,一脸喜气洋洋的走上前,先是给焦嬷嬷塞了一个大红的红封,这才说道:“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喜的日子,难道嬷嬷不知?这奏喜乐本就是人之常情嘛!”
焦嬷嬷掂了掂那红封,又扔给了面前这涂脂抹粉的喜婆道:“咱们太子殿下的喜事早就办过了,这个时候太子妃娘娘正在小憩,你们要是叨扰了贵人,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啊?”
“这……”喜婆被她一句话堵死,又赶紧问道;“是了,是了,那嬷嬷是东宫之人?敢问嬷嬷,太子殿下何在啊?可知这花轿已经到了东宫门口?”
焦嬷嬷吐出嘴里的瓜子皮,点头说道:“若是不知,老身也不会出来相迎了,还愣着做什么,将侧妃娘娘抬进去吧。”
喜婆又是一愣,赶紧拦着众人,不让他们擅自动作,再次核实道:“殿下何在啊?”
“殿下刚从三省六部回来,这会儿正在陪着太子妃娘娘呢,没空打赏你们,一会自有人给你们封赏了,领了赏钱之后就赶紧出宫去吧。”
喜婆傻眼了,拍着大腿叫道:“奴才们哪是为了封赏啊,殿下不出来迎新娘子,只怕于理不合啊。”
“在这东宫,太子殿下就是理,你们要进便进,不进就抬回去吧。”
焦嬷嬷说着,就挥挥手帕作势要走。
就在这时,只听轿中传来一个温和而不失大气的声音道:“我进!”
焦嬷嬷回头看向喜轿,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还是侧妃娘娘识大体啊,请吧。”
她侧了侧身子,众人好像做贼一般,也无喜悦,也无张灯结彩,就这么抬着方茉进了东宫的大门,其中最怄气的当属喜婆了,她送过那么多女子出嫁,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主儿。
方茉所住的小院名为和风,单从字面上理解倒也不难,和阳悦风,只是若要深究,不难看出其中有一团和气的意思。
好在这小院之内总算有点成亲的样子了,披红挂绿倒是一样不少,洞房之内还点着龙凤双烛,挂着大红的百子千孙帐,还撒有红枣花生之类。
喜婆搀着方茉下轿,将她送往洞房之内,这才又腆着脸对焦嬷嬷道:“敢问嬷嬷,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过来行礼啊?”
焦嬷嬷扶了鬓边的一朵雏菊小花道:“咱东宫和别的地方规矩不同,新人进门之后,就是行过礼了,便是咱东宫的侧妃娘娘了,哪还有旁的礼数?”
她不顾喜婆欲要辩解,已经高声叫道:“来人啊,将太子殿下的封赏给他们,让他们出宫去吧!”
喜婆一看着架势,哪还敢多说其他,左不过不是自己嫁闺女,这方茉所受的委屈也和自己无关,还是不要惹事上身为妙,自然是带着一众送亲的人去领了赏银出宫去了。
焦嬷嬷叹了口气,看着这被红绸喜字映红的和风苑,不禁为太子担心起来。
如今这般冷落侧妃,得罪方王爷,不知皇上会作何感想,也不知朝中又会怎么议论他了。
不过谁让他是主子,秉性叛逆,自己也不好多嘴,只能又进了内室。
只见洞房的床上,标志的坐着那身着凤冠霞帔的美人儿,盖着一顶大红的盖头,端庄雅致。
焦嬷嬷这才轻声说道:“侧妃娘娘,您一路辛苦了,还是好好歇下吧,除了您陪嫁的奴才之外,这和风苑还有嬷嬷宫女太监,一十二人,您若有什么短缺,尽管找人回禀了老身就是。”
方茉嗯了一声道“有劳嬷嬷了。”
焦嬷嬷点头,扭身要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提醒道:“对了,太子殿下是不会来了,您头上的盖头,还是自己掀了吧。”
方茉又点了点头,也不管焦嬷嬷是看到还是没看到,她却是不去掀那盖头。
直到坐的时间长了,有些累了,终于在贴身婢女的劝说下掀了盖头。
入目一片大红的眼色,龙凤双烛低垂双泪,红色的桌布上摆放着鸡鸭鱼肉,并珍馐美酒,偌大的一间屋子,就是空荡荡的,令人不知该将视线往哪边放。
一想到自己辞别父母亲人,嫁入东宫,从此作为人妇,纵然她再如何是那玲珑之人,心中也生凄凄之感,一股委屈的伴随着酸涩涌上鼻尖,双目竟然泪眼朦胧起来。
如今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但使君不见,独坐龙凤台。
走到今日这一步,也不知是对是错,但既然来都已经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还是安然面对吧。
“翠玉,给我更衣吧。”她这么说着,已经站了起来。
陪嫁丫鬟翠玉见状也不由心疼道:“小姐,奴婢看是那老奴欺主,保不齐并未告知太子殿下您已经进东宫了,奴婢去找殿下?”
“没什么好找的。”方茉冷笑道:“之前刘玉瑶与他成亲还不是和太监拜的堂,这也是只有他方能做的出了。”
翠玉欲言又止,但见自家小姐倒是坦荡,只好闭嘴道:“那奴婢给您更衣,这一早上装扮起来的,那人竟连看都没看一眼,岂不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日后又不是不能再见。”方茉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垂髫挽成发髻,自己似乎又不像自己了,只是终究说不出哪里不像。
许是从此生命之中多了一个男人,人生开始向无法预计的方向发展了。
焦嬷嬷离开和风苑之后径直往临湖院去了,本要进水榭去找太子殿下,却先被画扇拦住了去路。
只见画扇面带兴奋的神色,迫不及待的问她道:“嬷嬷可有见过侧妃?长得怎么样?太子殿下没去,是不是哭了?”
焦嬷嬷瞪她一眼道:“怕是得让你失望了,人家不愧是大家闺秀,这点气度还是有的,依老身看啊,她日后若是在这东宫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可若是不老实……哼!老身自得为太子妃娘娘出口气,收拾收拾她!”
“也不知是谁在侧妃还没进宫的时候护着她的,还到太子妃娘娘跟前讨恩典呢。”
焦嬷嬷啐她一口道:“你这小妮子找打!太子呢?”
“在里头陪娘娘看书呢,说来也是怪了,娘娘捧着一本书居然有那么多字不认得,还得太子殿下一旁给她提点解释。”
“你懂什么。”焦嬷嬷笑的意味深长:“这便是那闺房趣事!”
说罢已经扭着肥硕的身子进了水榭之中,只见在临湖的轩窗之下,一把宽大的藤椅上,太子抱刘玉瑶在腿上,一边吃着她递过来的翠绿秋提,一边翻着手上的那本《诗经》。
秋风吹皱了一池碧波送进室内,晃动着珠帘发出叮铃铃的轻响。
太子这样极为板正之人也不管白衣被怀中的人坐皱,一手揽着她,一手翻着书本,骨节分明的大掌是长年握笔的缘故,显得极为圆润白皙。
这二人都是一对璧人,也是如此登对,光是让人看着,就觉得胜过秋波几分,实则赏心悦目。
焦嬷嬷隔着一道纱帘行礼道:“奴婢刹那间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起吧。”太子头也没回的说道:“来了?”
不必过多言语,主仆二人之间已经心有灵犀。
焦嬷嬷起身点头道:“人已经送进和风苑了,奴婢也把殿下的话传达过去了,说是殿下要陪伴太子妃娘娘,无暇顾及,让侧妃娘娘先歇下了。”
“嗯。”李彻应了一声,又看向刘玉瑶道:“怎么了?”
这边刘玉瑶虽是坐在他的腿上,但却显得有点局促不安:“你这样,别人会不会说我善妒!说我小心眼!说我是大坏蛋?”
太子忍俊不禁道:“谁说了?你大可以剪了那人的舌头去。”
刘玉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要是我听到了,我还真去剪那人的舌头,你别拦着我!”
“保证不拦,我还给你递剪刀。”
刘玉瑶哈哈笑了起来,焦嬷嬷也微微一笑正要退下,听到外头小安子禀报道:“太子殿下,万公公在书房求见您呢,您是过去呢,还是叫他过来?”
刘玉瑶幸灾乐祸道:“糟了,你冷落人家的事情传到父皇耳中了,这边遣了万公公来找你问罪了!”
太子捏了她鼻尖一把,继而将她抱着站了起来,放她在藤椅上道:“他可管不了这些,你先自己玩一会,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你还可以趁机去和风苑一趟,我假装不知道就是了。”
刚要转身离开的某人又回过头来,阴恻恻的目光看向她道:“你说的可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