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的是什么?”明晰帝将手上的纸张往桌上一拍,没好气道:“写的是什么?当朕是老了吗?”
太子起身,身形还略微有些不稳当,他翘起唇角,露出个孩子一样邪肆的笑来:“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今宵一场醉!”
“朕看你先是醉的不轻!”皇上抬手指着他,怒目说道:“还皇图霸业!你下一步就要问鼎江山了吧!”
李彻似是不解:“父皇为什么生气?难道儿臣说的有不妥之处?”
“三哥!”四皇子赶紧起身道:“你喝多了,赶紧向父皇赔个不是!”
“哦……”李彻稀里糊涂的,向皇帝深深躬了身子道:“父皇原谅儿臣口无遮拦吧。”
“你!”皇帝气的吹胡子瞪眼,正要站起来,却又一屁股坐下,抚着胸口不停喘息。
皇后赶紧伸手抚着他的胸口道:“皇上息怒,万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父皇,您别生气了,三哥今天真的只是喝多了,他都求您原谅了不是。”李律也急忙求情,却得到皇后背地里一记眼刀。
只听当今天子道:“他这哪是口无遮拦,简直是在不把朕放在眼里,哼,也是,朕老了,何曾被你们放在眼里过!”
“儿臣惶恐!”众皇子齐齐跪下向主位之上的人行礼。
太子见他们都跪下了,自己也才跪下,补上一句道:“父皇定能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再寻常不过的话,此时听在明晰帝的耳朵里就好像带着浓浓的讥讽意味,纵然是天子如何,也不可能真的万岁永生。
到头来,他一命呜呼,这皇位天下还不是这个太子的!
一想到他将来得意的样子,这位一国之君就是更加气的不打一处来。
“好,朕就来个长命百岁给你们看看,你们都退下,太子留下!”
“是!”众人见皇帝生气,也不敢多说其他,只是四皇子临走之前却狠狠掐了一把太子,此举就是想让他清醒些,却见他面不改色,甚至连疼痛都没察觉到一样。
不禁暗自腹诽,难不成这太子并没有真醉?那他惹父皇生气的目的又何在?
当这殿中皇子都离开之后,就只剩下太子一人在阶前跪着,他不明所以的抬头看向主位之上的帝后二人:“父皇,您还有什么话要训导儿臣?”
只听明晰帝道:“李彻啊李彻,你是觉得朕拿你越来越没办法了吗?”
太子却摇头道:“儿臣从没这样以为过!”
“朕本以为你能收起顽劣之心,安心国事,所以对你多有栽培,你回报给朕的,就是这样一句皇图霸业谈笑中?”
“儿臣只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儿臣不适合做什么平民百姓,也不适合做什么侠客将军,唯有做这皇子,方得心应手一些!”
‘嘭!’皇帝一掌重重击在桌案之上想,吓的皇后都忍不住一个心悸。
只见他又指向太子道:“你越发嚣张不逊!纵然成家之后也还是如此不羁!”
“皇上息怒……”皇后赶紧安抚他道:“太子殿下到底年少,还是小孩心性,太子妃也年纪尚轻,不知轻重,更不会敦促太子,日后还得皇上多多教导才是啊。”
“哼!朕国事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教导他!”
李彻不明所以:“儿臣想做太子也是错吗,儿臣不就是太子吗?为什么还要教导我?”
“太子殿下,”皇后急急说道:“您少说两句吧,少说两句就少惹皇上生气,你这也算是尽一份孝心了啊。”
“哦……”太子莫名其妙的点点头,继而又道:“那我不说了,父皇说吧。”
皇帝斜睨他一眼,尚还气的吹胡子瞪眼:“朕看这太子妃既然不能辅佐你,你还是再娶几位侧妃吧!督促你成熟稳重些!”
太子这才皱眉,也不似醉酒的模样了,抬头看向皇帝道:“东宫里头的侧妃已经很多了。”
他说的没错,虽然他不常召幸她们,但了为了不落人话柄,确实已经有几位良娣充房。
“多几位侧妃也无妨的,”皇后温和一笑:“知道太子和太子妃两人伉俪情深,怕是太子答应了,太子妃会不高兴吧?”
太子看向皇后的眼神则是充满敌意,他早该想到的,今天皇后不会无缘无故的陪在在皇上身边。
“她心眼小,儿臣不过是宠幸了一位良娣,她就争风吃醋。”
然而皇后却笑着摇头道:“本宫所见太子妃却不是这样的,本宫前几日还曾和她说过,让她昔日的好姐妹一起进宫来侍奉你,她却是很欢喜呢?”
“刘家还有谁?”太子蹙眉。
“太子误会了,不是刘家的,是那外姓王爷,方王爷家的,方家曾是开国元勋,势力虽不比如今,但在朝中仍然举足轻重,将她们家琴棋书画都不输玉瑶的才女配与你为侧妃,应该不委屈太子吧?”
李彻尚未开口,皇上就已经说道:“这个方茉朕是见过的,确实比太子妃稳重端庄,日后让她好好辅佐你左右!多提点一下你的言行举止!”
太子的脸色很是难看,任谁也看得出他此时的不悦,然而纵然他再怎么不悦去,却还是没办法直截了当的拒绝。
正在想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就听皇上又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既然这么喜欢皇位,那就在封了侧妃之后往江南去视察漕运吧!”
他话音一落,太子与皇后都同时看向这位天子。
皇后眼中的惊喜却是藏也藏不住的,似乎想立刻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也省的他为了不去江南而焦虑不已。
太子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底,却忽的一闪,缓声说道:“父皇为什么要派儿臣去?”
“怎么?你不想?你早朝的时候不是说,毛遂自荐的话,担心自己不自量力,朕不觉得你不自量力,你就去吧!”
不容置喙的口气,说的太子已经不满的撇嘴了。
只听皇帝又道:“你回吧,不要在这里跪着了。”
“是。”
“待本宫选个黄道吉日,就迎方小姐进宫来。”皇后不忘笑呵呵的补上一句。
这边太子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扭头向外面走去。
他想到自己来时的心情,有些害怕,有些沉重,但在踏出这扇门后,却又觉得眼前豁然开朗,那巍峨宫殿,广阔的广场,都变的分外可亲起来。
李彻笑了,似乎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竟然这么容易就让皇上把他派往江南了,也得亏他为此不惜举荐五皇子去江南视察漕运。
他知道,但凡是自己坚持的东西,所有人都会和他作对,都会认为他有所图谋,所以,在他真的有所图谋之前,已经学会了先和大众背离。
夕阳已尽,天边一层红色的火烧云也在慢慢消退。
他在踏入御道的时候,刚走了没两步就对身边的小安子说道:“抬肩舆来。”
小安子见他脸色不悦,本想安静的跟在他后头,听他如是说了,又赶紧招手,招呼身后的人上前,请太子坐上肩舆。
太子如今年心情挺不错,所以才想着要坐肩舆回去,不然他一定会一个人心事重重的漫步回东宫。
小安子跟在他的身边有一段时日了,所以还算能忖度出他的心思。
东宫之中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季节已经指向初秋,早晚的风已经有些湛凉,各个宫室的院落的宫女内监已经准备伺候主子用晚膳了。
画扇推门走进偏厅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忍不住紧张的叫道:“太子妃娘娘?”
“啊?我在!”内室传来刘玉瑶的声音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快步撩了帘子走进去道:“娘娘。”
刘玉瑶手忙脚乱的将被子一扯,盖住了不知是什么东西。
画扇问道:“您藏了什么啊?”
刘玉瑶赶紧摇头道:“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奴婢来传膳的,您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刘玉瑶说着就冲她摆手道:“去吧,去吧。”
画扇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乖乖的走了出去。
这边刘玉瑶在看她关门出去后,才紧张的掀开被子,从里面将自己的包裹抱出来继续整理。
除了一身衣裳之外,其余的基本就是金银器皿了,尤其以首饰居多,她一直信奉着一个道理,只要有银子,走到哪里都不怕。
另外,他还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张出宫的假条,以免被侍卫盘问的时候自己掏不出个什么。
只是这个假条写的着实难看了些,上面的字还被她涂涂改改的,脏乱不堪,字写的难看不说,盖的印章还歪三斜扭的,她在考虑要不要重新写一张。
就在这时,房门却被又一次推开,她赶紧将被子一拉,盖住所有的东西。
“又怎么了啊?画扇?”
“是我。”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却让她再熟悉不过。
刘玉瑶赶紧从内室走出来,只见那身着月白常服绣金线的太子殿下正站在门口,因为逆着光线,这即将落山的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让他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真实。
自从那日被他掌掴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面。
时间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那天的她多愤慨可想而知,今次再见,虽然也觉得有点生气,但已经不是当初想打他的心了。
“你来干嘛,”刘玉瑶不满的嘟囔一声,看向面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