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人再一次沉默下来,只听见太子端起茶盏,吹动浮叶的声音,还有他喉结滚动,将茶水咽了下去,却没听到他的应答。
五皇子谦华如旧,微微笑起来温润若玉“太子都说刺客轻功了得,难道殿下一直深藏不露?那这次春狩可要让兄弟们开开眼了。”
“恐怕要让五弟失望了,”李彻回看向他,微微笑道:“我不过是走了条捷径,占了这个先机,还想在父皇跟前立个头功,却不想竟然出丑了,如何还敢再肆意卖弄?”
“太子说的没错,”四皇子李徇表示赞同道:“方才我去探查过来,太子确实是从寝室方向抄了捷径赶过去的,五弟不常来行宫,自然是不知道的。”
皇后温和笑道:“不管怎么说,太子就是该打,竟然置性命于不顾,本宫和皇上倒宁愿你没去追那刺客。”
“呵呵,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在外人眼中,端的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卷,然而在坐众人早已心知肚明,更是对他们演的这出好戏不置可否。
刘玉瑶刚一起身,就听弄影说了刺客之事,并说太子追刺客还受伤了。
她应了一个哦字,没有往心里去,而且还在为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床上疑惑,她不是抱着被褥到地上睡了吗?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衣服除了凌乱一点之外,也还算完整。
好在外头很快就传来皇上要带皇子百官前往狩猎场,命女眷跟随的旨意,她马上欢欣鼓舞起来,顿时将醒来的疑惑抛之脑后。
扶苍山的狩猎场是在半山腰上,一片开阔的坡地,遍插五彩旌旗,搭建着临时的营房,当中最大的当然就是皇帝的地方,周围的棚子里头坐满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
刘玉瑶便与孟雪一间棚子,才坐下,就见太子身着银色软甲,身背弓箭出现在校练场一样的坡地上,在他身后则跟随着几位成年皇子,以及部分武将,还有那些平日里养在深宅大院里的纨绔子弟。
春光折射在太子的眉梢眼角,让他年轻峻拔的容颜好像蒙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东西,不仅无法逼视,看上一眼都会觉得窒息几分。
女子的症状是脸红心跳,男人的症状则都是怒气冲冲不能自已。
刘玉瑶往棚子外面看着觉得分外新鲜“太子穿这么一身还挺好看,也不像平时看上去的,那般无用啊。”
孟雪抱着怀中的小狗,轻柔的挠了挠,斜睨刘玉瑶一眼,并未表态。
不一会儿,皇上下旨狩猎开始,侍卫将大鼓敲的震天响,太子身先士卒,从箭筒之内抽出一支利箭,射向了不远处的箭靶,箭心偏了几分,但也没什么影响,因为他只是借此宣告,狩猎正式开始了。
动物被放出了牢笼,奔向山林之间,达官显贵身着各色软甲欢呼雀跃的奔入了山林之内,去追寻自己的猎物了。
刘玉瑶看的热血沸腾,几次想要从棚子里跑出去,却被弄影拦了下来道“今日是男人们的盛况,你不要添乱,待明日,你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玩了。”
刘玉瑶并不信弄影的话,她每次告诉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玩的时候,总是有她一旁指手画脚多管闲事。
但奈何自己打不过她,只得忍了下来。
晌午的狩猎进行没多长时间,就听前方的侍卫传话回来,说哪位皇子猎取了什么什么动物,哪位少爷获取了什么什么东西,皇帝与皇后听闻也是面带笑意,与周围官员闲话家常。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太子折身返回,马上挂着几只野鸡,马蹄踢踏声停下,他翻身下马,向皇上皇后解释身上有伤,只是射了几只野鸡就不大使力了。
皇帝似乎略有些失望的挥挥手,让他往一旁休息去了。
刘玉瑶远远看着,却不满道:“野鸡怎么了,别看野鸡小,这可是最考验功夫的了,野鸡会飞,而且耳朵好,比较容易惊动,通常你一拉弓它就跑的远远的了,这几只野鸡要狩回来也要费一番功夫。”
弄影表示赞同,作为习武者,她很清楚狩猎大型动物要比狩猎体型娇小的野鸡简单。
孟雪见太子在皇子的凉棚中坐下休息,而其他皇子也未归来,就抱着手上的小狗出了棚子,向太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李彻正在擦拭自己的弓箭,抬头看了一眼孟雪道“你怎么来了?”
孟雪屈膝行了一礼,将手上的小狗转交给宫人道:“殿下狩猎回来,妾身理应恭贺。”
太子冷嗤一声,“不过射了几只野鸡,没什么好恭贺的,一会看他们回来了,有什么大的猎物吧。”
孟雪娇盈盈的小脸微微一垮,我见尤怜道:“殿下是觉得妾身话中有讥讽的意味?”
“我可没这么说,你也不用多想,你们女人常伴深闺,出来一趟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
孟雪走上前去,芊芊身段在太子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一手按在他擦拭弓箭的手背上,目光柔和,言辞恳切道:“别人不懂殿下,妾身岂会不懂,殿下文韬武略,人品贵重,我都知道。”
“哦?”李彻反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打趣道:“你还知道什么?”
“妾身还知道,殿下射的这几只野鸡就比他们射的鹿啊,猪啊强,野鸡这种小东西向来警觉,一有风吹草动就逃之不及,更何况还是给您搭弓射箭的机会呢,而且,野鸡还长着翅膀,这可是能走能飞的,若是箭法不行的,射猎野鸡,简直难比登天。”
李彻深看她几眼,不禁笑道:“你这话是跟谁学的?倒是一套一套的。”
孟雪羞答答道:“不过是妾身的推测判断罢了,惹殿下笑话了。”
李彻反而心情不错的笑道:“笑话什么,想不到雪儿你常待深闺也能明白这些道理。”
孟雪的身子微微他倾了倾,脸上却是藏着难以掩去的笑意,这雪儿二字却是让她极为受用的,不禁放软了声音道:“雪儿虽然常待深闺,但也要常伴殿下左右,凡是和殿下相关的,妾身都会去慢慢学习。”
李彻冲她微微一笑,并没有多作回答。
然而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却完完整整的落在了刘玉瑶和弄影的眼里。
刘玉瑶嗑着手上的瓜子,不以为意道:“太子和孟雪真是天生一对啊,你说是不是?”
弄影的双眸之中好像有利箭射出,远远的看向那对男女,咬牙切齿道:“不是。”
“怎么就不是了?”刘玉瑶吐出自己嘴里的瓜子壳,忍俊不禁道:“你看,一个豺狼!一个虎豹!天生一对!”
弄影没好气的瞥她一眼道:“你是想说郎才女貌吧?”
“哈哈哈!就是这个成语!”刘玉瑶大笑出声。
“呦,太子妃在说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二人双双转过头去,只见丽贵妃正带着自己的宫人站在她们棚子的外头。
刘玉瑶伸手招呼道:“母妃,进来坐啊,弄影,搬凳子!”
今日的丽贵妃身着一件云锦蚕丝的茄花色外裳,脸若银盘,唇齿含丹,行走间步摇轻晃,姿态娴雅。
她由贴身的婢女搀扶着坐进棚子里,转而看向太子的方向道:“怎么殿下回来了,太子妃没过去问问?”
“有什么好问的,”刘玉瑶不以为意道:“不就打了几只野鸡吗,又不是杀人越货还值得庆祝。”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弄影就不动声色的碰了她一下,这一下力道不轻,却让人什么也没看出来。
刘玉瑶被提了个醒,赶紧三缄其口,待丽贵妃再向自己看过来的时候,展颜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道:“其实我是不想打扰他们,你看他们多般配。”
丽贵妃闲闲的喝了一口茶水,又睇了远处太子一眼道:“她一个卑贱丫头如何比得上太子妃?论般配,这全京的姑娘都排遍了也轮不到她啊。”
这话听在刘玉瑶的耳中还是有些许受用的,毕竟自己曾和这女人有过一点小过节。
只听丽贵妃又道:“她那只狗还养着呐?”
不提狗倒也罢了,提起那只狗刘玉瑶就一肚子的气“不就一只狗吗,看的比儿子还重要!”
丽贵妃目光一转,看着刘玉瑶掩嘴笑道:“她没有儿子,这狗自是要比儿子重要的,当年,琉球国使节进京,曾带来一只卷毛琉球狗,阖宫上下都喜欢的不得了,各宫妃嫔都想让皇上将那只狗赏赐给她们,谁曾想却被太子得去了。”
刘玉瑶这下纳闷起来,从平日太子经常被皇帝责备来看,他似乎并不怎么受宠啊,怎么偏偏就得了这只狗?
“他,是怎么要去的?”
“抢的呗,”丽贵妃闲适的看着那一对璧人道:“冲冠一怒为红颜,罔顾伦理,从我们这些母妃手上直接给抱走了,为了这事,皇上没少说他。”
说归说,毕竟没有责罚,那时候的沈家在朝中可谓是只手遮天。
“不过啊,这太子殿下到底小孩子脾性,抢便抢了,送给了雪良娣,宫中一度盛传太子痴情!”
刘玉瑶哦了一声,看着太子和那雪良娣抱着狗闲话,时不时的对视一笑,只觉得嘴里嗑的瓜子也没什么味了“原来是这样,难怪那天孟雪丢了狗反应那么大,还冤枉是我抢走她的狗不肯给她,害我和她吵了一架?”
丽贵妃眉梢一挑道:“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