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我一把又不会掉块肉!”
刘玉瑶说着就扯着他的袍子借力往上爬,太子大怒,用力往外一抽,刘玉瑶却突然松手,太子整个人往前栽去,而他后面,却是向下的台阶。
“小心!”刘玉瑶大叫一声,一把抱住了男人的双腿。
可怜的李彻这下连站稳的机会都失去了,惊呼一声,竟被刘玉瑶抱着,两人呼啦啦的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台阶只有八层,但两人身上穿的礼服绝对不止八层,所以这一摔也没摔出个好歹,但却摔散了一身的锦衣,摔掉了一头的珠翠。
“哎呦喂,姑奶奶的老腰……”刘玉瑶趴在男人身上直哼哼。
此时的李彻哪还顾得上温香软玉在怀,他真恨不得在地底下挖个洞逃走,这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娶了这么个扫把星!
不用看也知道,这么一摔不仅惊动了文武百官,连带皇上皇后都已经被震惊到了。
“快,快!还愣着干嘛!赶紧扶太子和太子妃起来!”这个焦急的声音是皇后的,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她永远是个宽和的慈母。
众人这才哗啦啦一窝蜂的围了上去,搀太子的搀太子,扶太子妃的扶太子妃,真恨不得挡住所有视线,将这桩丑事压下去。
刘玉瑶被弄影扶了起来,自然收获了弄影无数的冷眼。
然而此时最生气的还是太子李彻,他被众多太监簇拥在内,整理衣袍,摆正冠冕,趁这个罅隙他往不远处一看,只见他的那位帝王父亲正一脸怒容的回看向自己。
出丑这种事情,父皇喜闻乐见,但在春耕祭天的大典上出丑,就是给他一国之君的脸上抹黑。
虽然祭天大典已经结束了,但太子和太子妃出事难免会落人口舌,说些不吉利的话,将来有什么自然灾害也会借题发挥,严重了说,还会牵扯上君王无德,老天爷不买他的账,等等。
皇帝生气这还是次要的,对于太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安子来说,他知道,这位太子爷要不是碍于皇上在场早就大发雷霆了。
他那般极修边幅的人,衣冠礼节向来是完美无缺,今日却当着百官的面颜面尽失,他不怄气才怪。
“主子……奴才,奴才就只能给您打点这些了……”
小安子一边死命的擦着袍角上的一片灰尘,一边小心翼翼的去观察他的脸色。
李彻脸色阴沉,没有发火不代表没有生气,一把将小安子推开,他转身离去。
文武百官见到这个情形也没一个敢多说什么的,只得低头弓腰的跟在后头。
出这么大的丑也不是刘玉瑶的本意,她苦着脸被弄影搀扶着往前走,真是欲哭无泪。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身着蓝襟官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的旁边,幽幽开口道:“玉瑶……”
“啊!?”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相貌,又急忙用手拍拍胸口道:“刘三思?你要干嘛?”
见左右无人,她又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打算要送我走了?我现在可以躺在地上装死,保证不露出马脚!”
刘三思干咳一声,脸上染上薄怒“要叫我父亲!”
刘玉瑶耷拉下眉毛,有些觉得他不可理喻:“你又不是我真的父亲。”
“人多耳杂,叫本官一声父亲你也不吃亏!”
刘玉瑶翻了个白眼,最终妥协道:“好吧,好吧,父亲。”
“嗯……”刘三思沉闷的应了一声“方才,在神农坛上,是怎么回事?”
“就是摔倒了,哪有怎么回事?”
“只是摔倒这么简单?”刘三思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弄影,“我怎么听说你自进宫之后就一直在惹麻烦?”
刘玉瑶也看了弄影一眼,知道是她向刘三思告密,但她的脸上请冷冷的,看不出一点表情,在外人面前,就如一个正常的奴婢一般,恭顺又沉默。
“好像不是我在惹麻烦,是你们一直不让我走好吧,如果你们再不让我走,指不定我下次捅的篓子更大。”
刘三思看上去风轻云淡笑容满面,微微笑着,好像在与女儿闲话家常一样,但吐出的字,听在刘玉瑶的耳中却是:“你给我记住了!还轮不到你与我谈条件,你要是能从弄影手下逃出去,那是你自己的造化,不过你前脚出了皇宫,我后脚就把你山寨里的贼人同伙凌迟处死!”
刘玉瑶突然止步,恨恨看向他道:“亏你还是当官的!居然这么,这么卑鄙?!”
“我卑鄙吗?正因为我是当官的,所以更要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既然是山贼就应该用山贼的方式来对待!”
刘玉瑶张口结舌,仔细一想,他说的还真对,哪还有什么话去反驳他。
刘三思继续笑道:“你在宫中一切听弄影的,待大局落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我太谢谢您了!父亲!”她扔下这一句话就快步走上前去,登上玉辇,一声起驾,终于开始打道回宫了。
一路上与太子并行,这一下两人都在气头上,愣是看都没看对方一眼,一回到宫中,太子就被皇帝带去了清泰殿,刘玉瑶照例被皇后给叫了去。
李彻在清泰殿的御书房里等了有一段时间了,站的久了,背上也生出汗来,好在他穿的衣服多,不至于湿透。
又站了一会,一位年长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只见他面白无须,五六十岁的年纪,因为身宽体胖,走的快了还有点小喘。
他一进书房看到太子就惊叫起来道:“太子爷,您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怎么也不寻思坐坐,都累了一天了。”
李彻看了一眼这位跟在皇帝身边几十年的老太监,随口答道:“不敢越矩。”
万福安是个惯会看脸色的奴才,此时见太子似乎心有他想,神识飘忽不定,又上前一步道:“是奴才的不是,早先就该派人来禀报殿下一声,这皇上要去更衣,少不得还得用点午膳。虽说皇上让殿下在这里等着吧,可也没说不准殿下坐啊。”
李彻继续随口道:“万公公有心了。”
万福安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有些捉摸不透这太子的心思,索性也不捉摸了,“陛下说话的功夫就到,殿下准备一下吧。”
“好。”
李彻刚应了下来,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咳嗽声,却是当今天子来了。
皇帝步入书房,李彻跪下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还没吃饭吧?”
桌案后的一国之君随手翻看着厚厚一摞奏折,没抬头看他,也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太子殿下一回宫就受命等在这里了,是没吃。”答话的是万福安,似乎在用此时的殷勤弥补刚才没有让太子坐着等的遗憾。
皇帝冷冷看了他一眼道:“朕和太子说话呢,你也不嫌话多咬了舌头!”
万福安点头哈腰的笑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太子答道:“父皇不要责怪万公公了,他对儿臣也是一片关怀。”
“哼,一片关怀,你自幼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一片关怀!”
帝王此话一出,书房内的另外两个人就已经默默对视了一眼。
一个想要洁身自保,赶紧移开目光,垂首恭立,一个却带着轻蔑的笑意,重又将目光放在自己所跪的地面上。
“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谓何事?”
当今天子又是一阵猛咳,喘口气道:“方才在神农坛上,怎么回事?”
就知道他要问这话,早已准备好托词的太子吊儿郎当的答道:“也没怎么回事,左不过她刘玉瑶说了令儿臣不快的话,儿臣想捉弄捉弄她才将她绊倒,没想到她拖着儿臣一起滚了下来。”
皇帝横眉一竖,龙颜震怒,然而对他而言,太子得罪刘家这一门阀世家,有利无弊,所以这样的怒火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以至于他训诫太子也只是色厉内荏。
“你身为太子也未免太荒唐!当神农坛是什么地方?!尽是胡闹!”
太子道:“儿臣知错。”
本来欲要好好发泄一番的帝王难得见到他居然也有这么诚恳认错的时候,一时间竟不知再用什么话来说他,只道:“你无事生非在先,亵渎神坛在后!朕不好好罚罚你,你都不长记性!”
“请父皇责罚。”
太子的认错态度依旧恭顺的有点不像他,一国之君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愤怒起来“朕就罚你去祖宗跟前好好认个错!明天早上再出来,三天之内再抄五十遍弟子规给朕过目!下去吧!”
“是,谢父皇,儿臣告退。”
李彻说完就走了出去,峻拔的脸上神情依旧飘忽,却是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万福安小心的将他送出书房,终于不能掩饰自己的担忧道:“殿下,您何劳苦?向陛下服个软不就……”
“我没向他服软?”太子扭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之中满是讥笑道“你方才不在里头?”
“这……”万福安说不出话了,刚才太子一改常态,皇上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根本不像平日里那般桀骜不驯惹皇上大怒,怎么太子乖顺起来,皇上反而更加生气了?
看来人们常说,圣意难测,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了,还不是没法忖度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