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迟到了十分钟, 萧问水。”susan打开车门, 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校医院楼层上,故意叹息一声,“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 萧总也有耽于美色的时候,是不是?”
车也是她自己开过来的, 上个世纪的老车。她拿国际驾照, 生平最喜欢开快车,这个时候包揽了司机这个职责。
萧问水打开车门坐上去,看了一下窗玻璃, 就听见她说:“不用担心,材质都是加强的,激光枪也无法穿透。你上次出事的事情我听说了,不会拿你的命来开玩笑。车上也不会有任何ai装载和监听设备, 你的病除了你我,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不过按道理来说, 既然留不住, 也应该不怕死了吧。”
“人人都怕死,这个是刻在基因中的。”萧问水不动声色, “不过我们寻找怕死基因的进度也在进行中了, 研究着玩玩,军方有意向和我们合作,但是被我们拒绝了。”
susan“啧”了一声,发动车辆, 给他丢来一张地图:“最大速度绕联盟星城外环一周,这个时间够我跟你说完治疗方案了。我按照你的需求,最大程度上进行镇痛和拖延时间,除了那个特效药以外还设计了配合方案。我需要你在你那个铜墙铁壁的办公室里增设一个医疗间。”
“知道了,我安排人去做。”萧问水说,“按照这个方案做下去,我大概有多长时间?”
“这个不好说,我配出了几种方案,给癌症小鼠做过试验了,如你所说效果确实很不错,但是它的效用有多久,我并不知道。”susan沉吟片刻,而后说,“你的预测算法中算出是一年,现在提前有了特效药,我想可以往后推到一年半甚至两年的时间。更多的时间就意味着更多的可能配型范围,你说不定也不用死。”
萧问水闷声笑:“配型是找不到的,要是普通人还好,性别不影响配型,只有alpha配型时,即使供者配型点数全部对上,但是就算在代谢率最低的情况下,普通供体beta的细胞活性也远远跟不上alpha的细胞活性,供体细胞会被机体认为是凋亡细胞而进行清除,成功率为0。也就是说,骨髓移植也只能在alpha之间进行。今年到明年为止,全联盟的alpha人数不过千,就是往后再等一百年,没有配型就是没有配型,苟延残喘那么久也没有意义。”
“我知道。”susan突然一个急停,将车停在天空桥下的海滩上,转头看着萧问水,“你没想过要个孩子吗?”
萧问水微微一怔。
susan说:“我说一句不负责任的话,联盟里多的是愿意给你生孩子的omega,你就算把他们都标记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又不是承担不起抚养费用,50%的概率生出a或o,孩子的脐带血和你100%半相合,到时候只要捱过排异期,你就有救了。”
萧问水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挺渣的吧,susan,你甩过多少个女朋友和男朋友了?”
susan:“……”
她有点恼羞成怒:“我是有十几个前任不错,但这个跟我的感情观没什么关系……我是在认真跟你提建议!姓萧的,不要跟我在这里插科打诨。”
萧问水回答得直截了当:“没兴趣。”
susan怔了怔,然后不再谈起这个话题,点了点头:“那好,这个也确实没办法勉强。我还是继续跟你说你的前期治疗方案……你现在发病情况不明显,除了骨痛和持续低烧外,暂时不影响生活,我也会给你辅以相应的轻度治疗,这个阶段暂时不用特效药。大概八个月之后,你必须静养了,到时候治疗强度会加大,你的形象也不会再再适合出现在公众面前。”
萧问水说:“差不多,我估计的也是这么长的时间。”
他低头在平板上翻出行程表:“下个月我和云秋结婚,八个月后离婚,时间刚刚好。这期间也够我弟弟熟悉公司业务,我不在了,他没什么心眼,专业更不对口,一个人未必对付得了董事会,所以这期间我得把那几个老头子收拾一下……”
“还要离婚?”susan瞪大眼睛,“你不是说,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人骗过来吗?”
“拖着他不好,我骗一个婚礼就够了。”萧问水轻轻摩挲着左腕上那根红绳,“早点离婚,对我和他都有好处。是我最近没控制住自己,云秋他……好像有点喜欢我了。”
云秋发现,最近萧问水不怎么愿意跟他打电话了。
第二个星期不同于第一个星期,萧问水先是跟他发消息说,因为给了云秋红绳,所以云秋要学会自己一个人入睡。两个人晚上的视频电话也取消了。
第二点就是医生来找他,问他想不想转到普通学校里去念书。
因为医生和云秋几门课的特教老师沟通过了,云秋上个星期已经学完了所有高阶课程。治疗的成果在环境催生下效果明显,他现阶段的学习能力和适应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以前任何时候的水平。社会常识,他已经基本具备,剩下的就是一个适应期,和云秋自己学习、提升技术的部分。
这个时候,医生反而想起了萧问水初期的意见,当时他不认同萧问水直接把云秋送到普通学校的想法,但是他也没有想到云秋的进度会这样快。
如果他们一早知道这个结果,直接把云秋送到普通学校的效果说不定更好。
可是云秋自己不愿意。他隐约知道普通学校中要学习知识,但他更愿意停留在ad学校中这样每天做玩具、看动画片的阶段。
这小孩一贯娇气,有时候还有点懒,现在也学会耍一些小心机了——医生这么问过他以后,云秋心里敲响了警钟,精细测试的时候居然故意做错动作,并且又在奶茶店里摔了两个盘子,以此来证明他现在还需要在这里待下去。
这一天,他发送给萧问水的报告中,自以为聪明地把这件事情给包装过了。
他告诉萧问水:【大哥哥,我觉得我好像退步了耶,不过我会加油的。】
而萧问水收到的医生的版本则是:【云秋各项功能恢复得都很好,但是他很明显不想再换一个学校了,今天他故意做错事情,好让我们以为他还没学好,实际上并非如此。】
云秋睡前收到了消息。
【萧:明天起给你派高中课程老师来,除了打工课和体育课以外,其他的课不用学了。就当做提前适应,下个星期你要转学了。】
云秋马上不高兴了,他连发了好多条,问萧问水:“为什么?可是我还没有学好,我不能去别的学校的!”
萧问水却没再回复他了。
云秋有点难过,还有一点无所适从。无论他怎样撒娇泼皮耍赖,大人们永远是这样冷酷无情。世界上唯独他的家长和别的家长不一样,云秋自己在学校里看到,有人二三十岁了尚且还是出行有爸爸妈妈陪伴的宝贝,而他只有无休止的课程。
他开始给萧问水打电话,可是拨了好几个,萧问水都没有接。他要打视频电话,也被挂断了。
云秋有点迷茫。
萧问水不接电话,他的小心脏好像突然悬空了,被遥不可及的某种东西轻轻吊了起来,这种感觉以前没有过,也没有对别人有过。
这种奇怪的感觉充斥了云秋的全身,他开始找医生和萧寻秋帮忙:“哥哥,医生,请你们跟大哥哥说一下我给他打电话了。”
医生就安慰他:“好,知道了小秋,我们会跟先生说的。先生肯定是在忙,你先做你的事情吧。”
云秋相信了,就乖乖睡了。
这一觉里他梦见了萧问水,和昨天一样,睡梦里的萧问水正在陪他跑步,一圈一圈地,比他快,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他在梦里觉得有点快乐,因为看到萧问水在前面等他,温柔地对他笑着,梦里是甜甜美美的信息素味道,像草莓冰淇淋,让人有点上瘾。
第二天,云秋又给萧问水打了好几个电话,可是萧问水都没有接。云秋快要放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他刚有点企盼地叫了一声:“大哥哥!”就听见另一头并不是萧问水的声音,而是萧问水助理的声音。
“小少爷吗?先生在看病呢,现在不方便接电话,等先生有空了,我告诉先生回复你好不好?”
云秋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突然抓到了助理话中的一个重点:“大哥哥生病了吗?”
“是的,好像是说有点发烧,应该没多大问题,小云秋,你不用担心,有事情就找二少爷和医生,好不好?”助理在那边说。
云秋说:“好。”
可是电话挂断了,蔓延在云秋心里那样陌生紧张的悸动却并未消散。
新的补课老师听说已经来了,下午就来教他高一课程,云秋不想去上课,又想去看看萧问水。这两个想法彼此不矛盾,也没有轻重缓急的分别,很快,云秋从宿舍走出去,路过一个药店的时候,他突然打定了主意。
云秋走进去,捏着id卡,小声告诉自助机器人:“我要治发烧的药。”
自助机器人问他是什么类型的发烧,又是由什么引起的发烧,云秋自己说不上来,只好买走了全部的非处方药。购物袋里装上了一大堆,好在提起来不算困难,就是勒得手指有点痛。
云秋觉得自己的心情明媚了起来。
他要逃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