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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吴越国

    各船上的周军士卒蜂拥而出,唐军被杀了个猝不及防,纷纷的退到自家的战船上。重赏在前周军怎会放过这种发财机会,争相的从船舷跃上敌舰,丝毫看不出半点害怕的样子。

    “一百贯!一百贯!”

    周军士卒在唐舰上拼命搏杀,脚下如履平地丝毫不受摇摆的船身影响,唐军被杀的连连后退躲在船舱里面不敢露头。

    徐羡选了一个旗帜最多的舰船跳了上去,这一艘多半就是旗舰了。

    “还不快出来受死,叫俺多赚几百贯!”大魁站在仓口大声的吼叫。

    徐羡一把将他推开,“真是要钱不要命,也不怕中了暗箭!”

    他躲到一旁冲船内喊道:“出来一个话事的,不然我们就防火烧船了!”

    “别烧船!”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摆着手从船舱里面,大魁立刻将他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扔到徐羡的眼前。

    徐羡当场审问道:“你姓甚名谁,在唐国官居何职?”

    “在下顾雄,是唐国宣徽副使!”

    “可有凭证?”

    “有腰牌为证!”

    大魁在他腰间摸了一把,拿了一块腰牌出来递给徐羡,徐羡翻看一眼道:“你一个宣徽副使不在宫里好生伺候李璟,跑到海上来做什么?”

    顾雄却抬着头问徐羡,“阁下又是谁?”

    徐羡冲着徐朗打了个眼色,徐朗一抬手指向徐羡,“这位是大周横海军节度使,贵姓徐,单讳一个羡字!我是他的长子,徐朗!”

    这位唐国的宣徽副使闻言立刻变色,瞠目结舌的道:“你……你是徐羡!”

    大魁哈哈的笑道:“你看他的脸色都变了,总管在唐国的威名果然很大,等咱们到了南边和吴越国合兵一处,到时候总管的大旗一亮,保管叫唐兵跪地求饶!”

    “闭嘴!”徐羡恶狠狠的剜了大魁一眼,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他竟能当着敌国官员的面道出来,果然烂泥扶不上墙。

    顾雄的脸色果然变得更难看了,“你们是要从南边进攻金陵吗?”

    徐羡嗤笑一声,“怎么像你在审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一个宣徽副使到海上来做什么?”

    “嗯,吾皇好吃海鱼,我是替陛下出海打鱼的。”

    “骗鬼!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是奉令出使辽国,请辽国出兵南下替贵国解围的吧。”

    柴荣再次出兵淮南,一副不打服南唐不罢休的架势,李璟自知不敌遣使北上求援是最大的可能。

    顾雄连忙的摇头道:“不是!在下确实是出海打鱼的。”

    “船舱里面着火了!”

    船舱之中突然冒出滚滚青烟,徐羡连忙的拔刀冲进去,只见一个火盆里面火光正盛,不等大魁去扑灭,火焰已经迅速的消了下去,大魁从铜盆里面捡出来一点黄绸看了看,吼道:“你们究竟是烧的什么要紧东西!”

    对面的一群人,有士卒、有官员、也有宦官,见徐羡等人冲进来,纷纷拔刀相向。

    徐羡往铜盆里面看了一眼,见有个玉质的卷轴,便道:“还能是什么,自是给辽国的国书。你们烧不烧的都多大意义,反正我也知道里面写的什么。”

    顾雄挣扎着进来道:“既然总管知道我等是唐国使节,在下也不好瞒着了。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你就放了我们吧。”

    “开什么玩笑,你们是派往辽国的国使,又不是来我大周的国使。”

    “我等就是往大周的国使……”

    大魁一个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你当咱们都是傻子耍着完呢!总管这人满嘴瞎话,叫俺把他砍了再挣一百贯。”

    “你掉钱眼里了,不管他往哪里去的好歹是一国使者,别叫人笑话咱们不懂礼节!”

    “是是是!小将军说的是!”对面突然站出一个人来,头带巧士冠,穿一件灰色长袍,怀里抱着一柄浮尘,他生的秃眉三角眼,唇边颌下无须一脸谄媚的笑,“小将军言之有理,杀了我等也是无用,顾院长应该愿意拿钱出来赎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宦官,他一口道地的扬州话,只是声色并不尖细和常人无异。

    大魁上前一把抽在他的脸上,“上官说话,哪里有你这老阉狗插嘴的份。”

    这一巴掌打的老宦官一个趔趄,一口血连带着牙吐在地上,若不是有人伸手将他扶住便要一头栽倒。

    “大魁,好歹也是个老者,不好太过失礼!”

    顾雄道:“在下观徐总管是谦谦君子,愿意出十万贯,求总管放了我等。”

    徐羡冷笑道:“现在你们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不管你们给契丹皇帝献多少钱老子都收了,至于什么时候放了你们要看我的心情,只要你们老实的呆着我也不愿平添杀孽!”

    这些人留着还有大用,关键时候叫唐军知道他们派去辽国求援的使者被俘,对他们及军心士气一定是个极大的打击。

    在徐羡的胁迫下,这些唐军纷纷出了船舱,丢了手中的武器投降。徐羡再叫人清点船里的贡品,共有金银铜钱六十万贯,另外的还有很多珠玉珍玩,根据钱百万估算也有四十万贯左右,一次就给拿出百万贯的钱财,可见李璟是真的急了。

    唐舰布置的很舒服尤其是旗舰,卧舱比皇帝的卧榻也是不差,徐羡自是不客气的给占了,亲自看押唐朝使者,另外还留了几个宦官在身边使唤,无论煮饭烧茶还是铺床叠被,这些宦官都比徐羡身边的大头兵周到。

    船舱里面摆着酒菜,钱百万已经喝得面红耳赤,却仍旧不停的给徐羡灌酒,徐羡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又想要什么好处,你直说就是!”

    钱百万笑道:“这次劫了唐国的使船,得了诸多的好处,如何分法总管还没给个章程。”

    “我不是都说了拿出五万贯给你和那些水手,我确实之前答应过好处都给你们,只是这件事不得不禀告皇帝,届时少不得要把东西尽数上交府库,拿五万贯出来已是极限了。”

    “小人明白总管的难处,已是和兄弟们说清楚了。小人是说那些珠玉珍玩,能不能叫小人发卖!”

    “你买去哪里?契丹人也好这个?”

    “总管太小瞧契丹人了,正所谓缺什么补什么,那些辽国勋贵好风雅之物尤甚中原,不管懂不懂的先买回家里再说,一柄弯刀恨不得也要镶满宝石。总管把那四十万贯的东西尽数卖给小人,小人愿出五十万贯。”

    “怕是本来就值五十万贯吧,你从一开始就盘算着要骗我了。”

    “这些东西在东京顶多也就值四十万贯,可契丹人不识货出手也阔绰,才能卖出高价来。小人指天发誓绝不敢骗总管……哎呀!”

    他刚伸出手来就把小宦官手中的托盘打翻,茶水洒落烫的钱百万疼得呲牙咧嘴,抬手就要打那宦官,徐羡抓住他腕子道:“明明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怪罪别人。说起来这些阉人小小年级就被人去势,注定无儿无女,更尝不到做男人的滋味,也是可怜人你又何苦难为他。”

    钱百万把手放下,“总管阵前杀人无数,不曾想竟还有一副菩萨心肠。”他扭过来对宦官斥道:“看在总管的面子上饶了你,怎得还不向总管致谢。”

    年轻宦官只是低头不语,旁边老宦官立刻上前打圆场,“这人入宫不久不晓得规矩,咱家一定好生调教,叫他伺候好两位。”

    老宦官收拾了地上碎了的瓷碗,拉着年轻宦官从一旁下了船舱,年轻宦官却扭过头来看着钱百万的背影,奇异的双瞳满满的恨意。

    “真是扫兴!”钱百万甩甩手上的衣服,“总管稍等,小人换一身衣裳。”

    猱子兴冲冲的进到舱里,“总管咱们到了吴越国了,已是能看着地了。”

    徐羡起身冲出船舱,扶着船舷向前方眺望,只见远处有一道茫茫的海岸线,心中也难掩兴奋,在海上漂了那些日子,他心里也是极不踏实。

    “这里是杭州吧,别再跑到唐国的地盘了!”

    “总管放心,之前遇见了从杭州出海的商船,已是问清楚了,错不了!”

    看着前方喇叭形状的出海口,徐羡点点头道:“没错了,那是钱塘江的出海口,这里离杭州还远着呢,叫水手快些!”

    水手满帆前行,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海岸线附近,只是不见码头。船只径直的进到钱塘湾逆流而上。

    行了约莫小半天的时间,遇上不少的往来的船队,看上面的水手并非中原人物,不是来自倭国就是来自高丽,甚至还有契丹人和高鼻深目的胡人。这大大出乎徐羡的意料,没想到小小的吴越国国际交流做的还不错,在开封可看不见这些异国人。

    水面骤然收紧,应该是进入钱塘江的河道之中,只是岸边仍旧不见码头。

    猱子抬头看看天色,“总管天都要黑了,要不咱们就在附近抛锚休息吧,等明日天亮再开船也不迟,省得晚上黑灯瞎火搁浅了。”

    徐羡点点头道:“也好!又有船过来了,好像是军舰。”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前方有数艘小舰顺下而来,到了跟前就把徐羡的舰船围住,船上的士卒举着弓箭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徐羡看看桅杆上仍旧飘着的唐字大旗,笑道:“怕是把咱们当成唐军了,还不赶紧的把旗子撤下来。”

    吴越国一面靠海,另外一面全部与南唐接壤,南唐是吴越国最大的军事威胁,见了唐字大旗不紧张才怪。

    李墨白用官话向对方讲明身份,又从绳梯下了船直接到了对方的小舰上,出示了枢密院开具的文书和柴荣的圣旨,对方仍旧不信说非要李墨白和他们一起回杭州说明。

    李墨白这一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回来,说是见到了吴越国主,吴越王不仅给了他赏赐,还邀请徐羡尽快进城。

    接下着徐羡就没安生过,一群人将徐羡按在船舱里打扮,不是画眉敷粉而是披盔戴甲。大概柴荣也觉得徐羡平常穿得寒酸,见了藩属的国主丢大周的人,不仅叫无良给他带了全新的官服,还有一套制作精良的山文甲。

    “我是去见藩属国主,穿一套甲胄去难免有耀武扬威之嫌,还是穿官服吧。”

    李墨白道:“此言差矣,总管又不是使臣,是来助阵的客将。若是不威风些,难免被他们看扁了。”

    吴良也道:“就是,陛下也说了,不能丢了上国的威风,务必要镇住吴越人。以后可以不废吹灰之力,就把吴越国拿下。”

    没想到柴荣还有这个心思,在徐羡看来完全没有必要,钱俶是个明白人不用威吓也会乖乖奉上吴越十三州的土地,也就李煜那个愣头青看不清形势负隅顽抗,落了个“违命侯”的封号。

    “兽吞,还少了兽吞,兽吞跑哪里去了!”徐朗一双眼珠子四处乱瞄。

    徐羡平伸着胳膊道:“一身盔甲穿了快整整一个时辰,要是碰上打仗我都死了八十回了。”

    一旁站着的老宦官附身从矮几下面把兽吞取出来,“在这里呢!”

    他说着走到徐羡跟前,把狰狞的兽头卡在徐羡的腰上,深处拇指赞道:“总管,这打扮真是威风!”

    徐朗拿过兽吞上的带子给徐羡系上,“我父亲自是威风,稀罕你这老阉狗称赞,滚远些!”

    老宦官连忙讪笑着退到一旁,徐羡笑着对老宦官道:“我有事上了战阵亦不着全甲,今日这模样活像个门神,叫我好不自在。”

    老宦官笑道:“总管威名远扬,穿什么都是一样的。”

    嘭!

    船身微微的震颤随之停住,不多时就见猱子冲船舱道:“已是靠了岸了!外面有一个吴越国的官儿,说是什么寺的少卿,奉吴越王的旨意来迎总管。”

    李墨白一拍大腿,“可是鸿胪寺少卿?就派了这么个小官,这是不把总管放眼里啊!”

    吴越国仿唐制,除了没有枢密院,从朝廷到地方与晚唐无异。

    吴良道:“总管先不要下船,属下先带几百兄弟给你开路,叫他们瞧瞧咱们红巾都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