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对视没逃过老先生睿智的双眸,他发问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们怎么这样儿的眼神?”
丹歌摆了摆手,苦笑着指向李尤,向老先生道“如果说,您之前对他的病情尚多以猜测为主,那么到此时,我们就完全可以确定您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了。”
“这怎么讲?”这会儿换老先生有些迷惘了。
丹歌指着李尤,道“之前我头一次去他家,正是追寻他的气息去找他的。我这一路追寻就深受他身上气息的危害,我只要一追寻他的气息,我就会陷入痴傻和妄想之中,所以我们头一次去他家,我们是走走停停,不敢一直追寻气息前进。
“那时我们的遭遇已经应证老先生此时的说法,因为下尸虫弱,于是上尸虫和中尸虫的气息显现。那二虫影响到了我的神智,才使我总是痴呆妄想。”
那时丹歌的遭遇,就是此时最有力的证据,证明了老先生对于李尤病症的猜测没有错漏,李尤的身中,下尸虫确实羸弱。兼之李尤的乳名叶儿的来由,正可以判断当初一颗塞入脐中的烟叶蛋儿,致使李尤下尸虫患上烟瘾,于是李尤有如此症状。
老先生恍然大悟,原来丹歌确实有过这样的遭遇,而丹歌的修为几何,老先生虽然不能完全看透,但也知道丹歌的修为必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这样儿的人都抵不过李尤上中尸虫的气息蒙蔽,可见李尤上中尸虫的气息何其之强!或者说,是李尤下尸虫的气息何其弱小!
老先生向李尤道“叶儿啊,你听了他们的遭遇还不警醒吗?你的下尸虫已经羸弱到几乎山穷水尽的田地了!虽然你每每吸烟都能让自己振奋起来,可你这是靠着下尸虫无法断绝的烟瘾透支下尸虫的力量!这力量终有耗干的一天,而这一天也不会太远了!
“你可知道下尸虫死去的后果么?修行者会斩三尸成圣,可以斩却三尸的厉害仙神中,就有许多仙神把性命断送在这斩三尸上,斩却三尸,是修行者们的一场人生豪赌!修行者尚如此,更何况你一介凡人?!
“等你三尸耗尽,你就会死去,死后的魂灵又因为少了下尸虫的俗性,上中尸虫使你烦躁望向痴呆愚笨,你很可能会迷失在轮回的道路上,使自己万劫不复!所以你的病症早已刻不容缓,你需将完全的心思放在治病上!而可惜的是……”
李尤听得战战巍巍,他再次想要跪倒,依然被莫名的力量阻止,没有跪下。他看向老先生恳求道“老仙师!我知道这重要性了!您一定要救我啊!”
老先生皱了皱眉,从条案后的椅子上站起身来,把手背在身后,缓缓道“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救你的办法。也许……”老先生说着瞧向了丹歌子规,打量一眼,扭过身去。在丹歌子规不可见的方向,皱起了眉头,而后双眸一亮,显然有了计较。
“老仙师!”李尤朝着老先生连连拱手。
老先生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转过身来,道“也许我能查到治疗的资料,不过你要等上几日。等我侄儿派了人来看我,我让那来人去族中带来一些医书,我从中找找线索吧。我侄儿风标……”
“等等!”丹歌立刻打断了老先生的话,正是因为他听到了这老先生叫风标是侄儿!他之前就已确定这老先生是风家的人,但因为子规的劝告,所以丹歌一直没有询问老先生的身份。他一直依照子规的吩咐,只等老先生再多透露些线索,或者老先生自己承认自己是风家的人,他再开口询问,使这事情显得水到渠成。
此时老先生正主动提及自己的风家身份!
而他虽然一直明了老先生风家人的身份,却不知道原来这老先生和风标这么亲近!丹歌自认和风标是很亲近的,所以此时丹歌看老先生,也亲近起来。丹歌笑眯眯地道“老先生,您说风标是您的侄儿?”
老先生的脸上似笑而未笑,道“是啊。”
“这么说,您是风家人了?!”丹歌此时终于能问出此问,虽明知故问,却依然,他的兴奋之情难以掩抑!
老先生深深看一眼喜悦的丹歌,缓缓点头,道“正是。”
子规看着心中一惊,“这老先生似是故意透露自己是风家人!他不为别的,又是为试探我们了!”而他看向丹歌的情态,不由暗暗扶额,“都说了让他收起情态,假装迷蒙,此时却又难以自已了!”丹歌此刻这个样儿,分明是个图谋不轨的样儿啊!
“不过……”子规心中有一个转折,“单是这样儿的试探,老先生可就不够严谨,这试探能把像丹歌这样的好人也判作坏人了!难道风家是这样儿‘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毒恶世家么?若是如此,那我们这献宝,倒不如私藏!”
在风家人试探外人的丹歌子规的时候,丹歌子规也在对风家做着判断,如果风家的德行配不上那两样至宝,丹歌子规是绝不愿把至宝归还的。丹歌子规与风家此时的境况就是如此,要么双赢,要么两败俱伤。丹歌子规愿意承受这样的伤害,而风家却未必。
现实是,子规的忧心并没有持续许久,老先生不是草率的,或许他身后的风家也不是。老先生在承认他风家人的身份之后,忽然话锋一转直接问向了丹歌“哦,你方才不是殚精竭虑让我应了你一桩事么?这会儿你倒可以说一说了。”
丹歌听得暗暗点头,“这老先生在表明自己是风家人以后,就问及我们所求的事情。这是试探之后的进一步确定!我们若是狼子之流,此番必是为了混入风家,所求之事不外乎前往风家而已。之前子规就有过细致的分析,他告诫我绝不可说我们是要前往风家。
“可我若不说前往风家,就说是为了让机灵儿留在此处做学徒,这老先生也未必就对我放下心来。他先入为主认定我是狼子之流,我即便说是为了机灵儿,在他看来也不过是狡辩之语!我还需以诚相待,才可换得老先生的真心!”
丹歌想到这里,向老先生说道“老先生不瞒您说,自您先前说出那几句诗来,我们就断定您是风家的人了。因为您诗中的廿於菟业膻根,都和数日前我们有些交集。我们数日前在江陵斩去了廿於菟的十一个头,那廿於菟仅留一头逃离了我们,如今不知所踪。
“那业膻根我们虽没有见过,但我们也间接弄死了它。在半月之前,我们曾相助月宫上十兔打倒业膻根,太阴重归正位。更在前几日来商丘之前,在鹿邑太清宫见到了蟾宫的金蟾,金蟾向我们透露业膻根已死,其中有我们一份力量。”
丹歌这一番,实实诚诚没有作假,他这一番话首先证明了丹歌子规他们站在正义一方,与恶妖之类势不两立,更点到他们前几日才来到商丘,他们并非浪子之流。
“这等近来发生的事情,却是您父亲十九年前算到的,我们想来想去,精通如此卦数的,也只有伏羲后裔的风家了。而知道您是风家人后,我欣喜若狂,因为我们本就有去风家的意思,但想到此时风家与外界狼子势同水火正是紧要时候,您不免心有疑虑,我也就没有说透。”
“在您提及那谜诗之前,我就要您答应一桩事,这一桩事我们思考在我们知晓您身份之前,所以和去风家并无关系。”丹歌说着拉过了一旁的机灵儿,“但这一桩事却也和风家不无关系。
“这个孩子,是风家的二公子、您的侄儿风标从马家毒手之下救下的,那被马家所灭的城南三十里肖家的那个逃亡书童,想必您有所耳闻。您风家明面上只提自己是燧人之后,为了休养生息,其实您风家还是伏羲之后,这情况正是他告知我们的。
“他在风标的指点之下帮我们做了一件事,如今又落入了那些狼子尤其是马家马心袁的关注之下,时刻有性命之危。他本在城西藏匿,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盖头换面,我不愿让他回到城西,所以想让他在您这儿当着学徒,学习修行,更为借您的威力,保他的平安。”
丹歌所说句句属实,而这其中一个机灵儿的存在,就让丹歌子规一下子撇开狼子之流,站在了风家的阵营之中。
那老先生听了丹歌这么些的讯息,一时没有完全消化,他又坐在了条案后,看着俊朗的机灵儿思虑起来。他想了很久,问向了机灵儿,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让机灵儿有些为难,他其实正想改个名儿的,他道“我,我在城西时本叫机灵儿,如今我盖头换面,不想叫这名字了,想在逢着风标公子后,让他给我一个。”
老先生一听机灵儿一名,已经确定丹歌所言非假,他放下心来,反而纠结在机灵儿的名字上。他摆手道“诶!这不合礼仪,你的名姓风标改不了,你既在修行界中就当明白,名字关乎生死,不是轻率之事。风标虽对你有救命之恩,也无更名的权利,唯有你的父……,你的师父。”
听到老先生此句,子规看向了机灵儿,机灵儿看向了丹歌,丹歌看向了老先生。他们的心思明显,子规只想看机灵儿的抉择,而机灵儿想认丹歌做师父,所以看向了丹歌,而丹歌想着老先生做机灵儿师父,于是看向了老先生。
而老先生看向的,正是机灵儿,他从机灵儿的反应之中,已经清楚了机灵儿的选择。他更从机灵儿的选择之中,明白了丹歌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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