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平亲统水陆之众从襄阳沿沔水经长江顺流直下,旬日间便进入了夏口水域逼近夏口城。
但此刻的夏口外围,吴军已经在陆逊的建议下以沉舟的方式拦截阻隔了江面,作为了第一道防线,以防荆州军大船直取城下。
洞庭湖一战,吴人上下皆对荆州军的新式车船印象深刻,不仅仅是航速惊人,就连防御力都是那么的强悍。
江面上,荆州军诸将紧紧遥望着前方的水域里遍布沉没的船只,阻隔了大船通行,一旁擅长水战的傅肜见状眉目不由一凝,苦叹着:“唉。吴人竟然利用沉舟的方式阻隔我军兵临夏口城下,看来他们是已经打定决心坚守城池了。”
“只是,为今之计,我军却难以通行前方这片水域了。”
话音落罢,傅肜便流露出了数分忧心忡忡之色。
此次灭吴理应是以水师为主,但若水军无法突破面前这道防线,恐怕声势浩大地东征将会铩羽而归。
闻言,一侧衣冠楚楚,头戴着冠,面相俊郎的文士不由轻笑道:“夏口乃扼守长江中下游的要冲所在,若夏口失,则江东门户洞开,届时吴军更难以抵挡我军强劲的兵锋。”
“吴主孙权会不顾一切固守夏口再为正常不过了。”
此话刚落,他遂又细细深思一番道:“但轩更担忧的是,孙权如今陷入危难之间恐怕会再度遣使请求魏帝曹丕发兵援助,若到时魏国方面唇亡齿寒下,不愿我军做大的话,当会再度征集精锐袭击我军其后。”
这番话刚出落,顿时间便引起了周遭诸人的注意。
习轩,是宜城习家,曾在当年的江陵策论考试中展露其才,这数载来也是一直跟随于马良身旁治国理政且兼谋划定策。
现正值灭吴的关键之机,关平也为了考察其才能便令其随军。
习轩一语顿时令诸人纷纷警觉起来。
是啊,若魏军再起精锐袭击后方,那确实局势会很棘手。
只不过。
就在众人深深而担忧的同时,一席藏青战袍,面相俊郎的主将关平正目若朗星般的感受着吹拂而来的阵阵冷风,任由风吹打着战袍,丝毫未有烦心之事,反而十分惬意享受般!
诸将一致见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半响,还是其弟关索先行试探性问道:“大兄好似一点也不为目前吴人所做的防御忧虑,可是已有对策了?”
一语而落,诸人面上都起期待之色。
关平征战沙场多年来,立下了数之不尽地战功,更是带来了诸多奇迹,在诸将心里,但凡有他们战无不胜,威武霸气的关将军在,那么就没有难不倒的战役。
闻言,关平才回首望来,环顾周遭,才轻轻说着:“忧心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呀,我军目前连战连捷,将士们的军心士气已经攀至顶峰,战力足以秒杀吴人,为何不其乐融融的笑着灭吴呢?”
转而话锋一转,关平遂举剑严令道:“各部缓缓撤离,向上游的赤壁滩头聚拢,于此安营。”
号令传下,数万水陆大军也不敢怠慢,立即入赤壁登岸,遂开始搭建水陆大营作为安营之所,攻取夏口的前哨所在。
而夏口方向的江面上正来往游曳于的吴军战船瞧着荆州军纷纷离去,军士不由立即禀明将领陆逊,大喜道:“陆都督。您果真算无遗策也,荆州军瞧见我军前方那紧密的沉舟后停顿一会便率众向上游离去了,看来他们也已经黔驴技穷没有找到破解之法。”
“看来那传闻中战无不胜的关平与都督相比也不过如此嘛……可惜洞庭一战,吴王执意……”
“停!”
瞧着麾下军士已经心有微词,陆逊心头大骇,连忙挥手打断,随即面目无神,沉声道:“不要如此乐观,本督此法也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荆州军一时无法破解只是因为初至,那关平神勇无比,智计百出,不可小觑也!”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内。
荆州军毫无动作,并未做出丝毫要强突夏口水域沉舟的动作,只是每日全力于赤壁岸上建造大营。
一时间,一座座旱营、水营相互紧密联系的建成,整座大营虽还未完全竣工,但已是初显大气磅礴般的气场,令人感到敬畏的森严。
而从上游江陵、长沙等郡的后勤物资以及军粮也通过湘水、沔水汇入长江,以水路源源不断地运送往赤壁前线。
这一幅幅场景无不预示着荆州军准备与吴军打一场持久战了。
不仅如此。
就在赤壁与夏口的四周江面上,荆州水师日夜不停地轮流巡视着,一面监视敌军的动作,另一面更是在潜移默化般的围困夏口四周,正渐渐地孤立孙权本部与江东方面的联系。
而这日,荆州水师亦是在前往乌林地界的江面上捕获了一行从下游而来假扮商旅行商的重要人物。
赤壁大营。
此刻关平居于主位,淡淡的目视下方,笑道:“子瑜叔父,您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吧,本将又不是没见过您的真容。”
下方身着商人服饰,被绑缚着的便是自愿请求前往成都以图劝说其弟重修汉、吴联盟的诸葛瑾,碍于荆州军的大军压境,他心知若大摇大摆的西进势必会撞上关平。
为了稳妥起见,他才决定假扮商旅过客混入西进行商的商人间以此浑水摸鱼抵达荆襄再辗转入川。
只可惜,他运气不是太好,一开始都进行顺利却眼看着就要进入乌林港摆脱荆州军大军时,却遭遇了廖化亲自率部的重点盘查。
廖化认得他容颜,自然轻易间便将他揪了出来,送到了赤壁大营。
“瑾参见关将军。”
瞧着自己身份已经是曝光了,诸葛瑾倒也不装了,反而是主动见礼道。
“叔父。以您与丞相间的兄弟情谊,我这作为晚辈的理当是要以贵宾之礼款待的,但现下吴、汉双方战事胶着,关系恶劣,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叔父海涵!”
“关将军多虑了。”
瞧着关平主动致歉,诸葛瑾一时看不穿他的用意,也不由先虚与委蛇。
但下一秒不待他反应,关平话锋却陡然严肃起来,沉声道:“叔父,说说吧,如今两军交战,您既为孙权麾下重臣,假扮商旅意图西进荆襄以图何事?”
忽然遭受关平态度如此巨大的转变质问着他,诸葛瑾一时有些懵,但寻思一转却笑呵呵地回应着:“启禀关将军。瑾西进荆襄自然是没别的意图只是路过罢了。”
“路过?”
霎时间,关平面色一冷,淡淡道:“此话本将相信吗?汝主现正与我军兵戎相见,可他麾下重臣却忽然前往敌国领地,竟然只是为路过?”
“叔父莫非当关平是傻子?”
一席厉喝,诸葛瑾忽是有些面面相觑,但一想到临行前孙权对他抱着了极高的期望,又郑重地想到了自己的重大使命,随即心底便已有主意,立即道:“关将军,此事是这样的,上月初臣二弟也就是现今的汉国丞相给我主修书一封,让我主挑选一人为使臣前往成都以商洽两家联盟一事,如何共同抗衡魏国的大举进攻而做到联合防守。”
“而我主考虑到瑾与臣二弟的关系,便以瑾出使成都,但又由于关将军举大军而来,瑾惶恐之际才扮作商旅入川。”
一时间,诸葛瑾直言了自己的意图,自己是入川与丞相诸葛亮共商联盟,共讨魏国的。
他如此言之,也是知晓自己要入川拜见诸葛亮重修汉、吴联盟的事一定瞒不过关平,毕竟此事只要多加思索便能得出结论,倒不如主动和盘托出。
但他却是在言语间改变了些许口径,把主动入川请求修汉、吴联盟之事反过来说成了诸葛亮遣使请他前往的。
虽然事件本质相同,但明显后者更能令关平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一语而落!
关平徐徐思索片刻,嘴角忽是勾起一丝冷笑,他已是看穿了诸葛瑾的伎俩。
什么叫诸葛亮修书于孙权请求其遣使入川商洽联盟事宜?
这等低阶借口太过于儿戏了吧。
要当真是诸葛亮修书一封,而且确实有联吴的计划了,那么首先书信会经过荆襄,此事会让坐镇一方的关平知晓,只有如此,关平才好开展接下来的作战行动以及部署方案。
哪有跳过统兵大将独自联合的说法?
但关平只是在内心里权衡半响,并未表露而出,面上反而依然露出笑容,顿时起身道:“哈哈。原来如此啊,叔父早说嘛,既然是丞相邀请您入川的,您要早说侄儿肯定会亲自率兵前去接待,哪还让叔父吃这个苦?”
瞧着关平态度又是大转变,诸葛瑾完全跟不上节奏,只得笑着附和:“关将军此事无碍,只要误会解除就好,汉、吴两家应当是亲如一家的兄弟关系,还是应当和平相处才好。”
“只是入川路途遥远,现在已是耽搁了些许时日,瑾是否可以立即赶赴入川了?”
眼见着关平此人如此难以对付,诸葛瑾一时想了想,还是得立即脱身才是。
“叔父。不急不急,您都说了入川路途遥远了,那您肯定也不急这两日,您远道而来,平作为晚辈理当要尽尽地主之谊为您接风洗尘才是。”
说罢,关平便侧目吩咐着:“刘伽。你速速领子瑜叔父安排上好营帐供其歇息,然后准备晚宴,晚间本将得亲自拜见叔父。”
“喏。”
号令传下,刘伽便接令领诸葛瑾下去。
见状,诸葛瑾眼见关平不放自己,心底哪还不知此乃关平之计,名为款待,实为扣押,不由心里大急,他知晓,若自己无法亲抵成都见到二弟说以利害,恐怕汉、吴关系将再无修补的可能,那此战恐怕将无可避免了!
“关将军。瑾公务……”
“叔父不必多说,平能分清重。”
只是,诸葛瑾还待再劝,可关平却直接大手一挥,刘伽便粗鲁地把他带了下去。
而一旁的习轩则全程目睹着诸葛瑾离去的背影,忽然低声道:“君侯。诸葛瑾毕竟乃丞相……”
“你说的本将都清楚,但本将并不知晓丞相的战略规划,若他抵临成都当真说服了丞相重修汉、吴联盟,那我军现今苦心造诣准备的灭吴之战岂不是白费了?”
“现在吴人因洞庭湖一役,精锐大损,元气大伤,正是灭吴的最好时机,若待吴人再行休整数载,以江东的人力地利,恐怕届时再行东征将会难上数倍不止。”
关平如是沉声道。
他此次是打定主意要一战灭吴以实行南北对峙,天下二分的战略计划了。
至于诸葛亮,目前也弄不清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原史上,他确实上位以后便直接派遣使者出使江东重修联盟了。
他不能赌,所以便直接扣押了诸葛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