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桃园之内,刘备正紧紧的凝视着远方桃林凝神,半响以后,先后赶来的关羽、张飞对视一眼,遂低喊着。
瞧见熟悉的声音,刘备才连忙回首而过,顿时神色激动,上前握着关羽手掌回着:“云长,你我究竟有多久未相见了?”
“兄长。距建安十五年湘水盟分离以后,至今已有十年零三十日未见了。”
“十年之久!”
闻听此言,刘备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感慨着:“当真是岁月不饶人也,十年以前我等身体尚且还健朗,现在却都已经白发苍苍,满面皱纹了。”
一边感慨着,他亦是眼神灼灼的凝视着关、张头顶上的白发,略有追忆般的说着。
三人许久未见,自是有聊不尽的话题。
畅谈良久,关羽面如重枣的红脸稍稍正色一下,随即问询着:“兄长,您如此匆忙的遣使奔赴荆州命弟赶来汉中,可是有何要事?”
一席话落,从旁张飞亦是满面不解,目光中透着层层疑惑的目光。
提及此处,刘备停顿了片刻,随即深吸口气,沉声道:“云长,翼德,为兄恐怕不能兑现桃园之誓言了。”
“大兄,此话怎说?”
一席话落,张飞满面不解,瓮声道。
可一旁的关羽听闻此语,丹凤眼又微微低垂察觉到刘备面露复杂之色,一时心下不由忽然想到了什么般,渐渐生出了悲伤之情。
“兄长……”
“云长。”
瞧着二人的神情,刘备虽未明言,但张飞又哪能还看不出什么情况,眼眸里也不由泪流直下,脸颊泪如泉涌。
三人屹立于桃林之中,忽是紧紧拥抱一团。
这一刻,他们好似回到了当初正值壮年时代,正值胸怀报效国家,以建功立业博取功名为荣的兴欣之火的年纪。
约莫半月时间,一闪而逝。
这日,南郑永安宫外,空中早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原本只是丝丝犹如润物无声般的雨点滋润着大地,但未过多久便已是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响声紧紧洗刷着地面。
而永安宫内。
此时气氛却是极为沉闷,御榻上斜躺着的天子刘备身子骨相比半月以前更是虚弱了数分,面上亦是越发消瘦无比。
一副无精打采,病恹恹之状。
这段时日以来,刘备身间暗伤又蹦发数次,虽有御医及时诊断处理,但那也不过只是回天乏术罢了!
而刘备的身体自然也随着病重而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
刘备召集了几乎所有朝廷重臣于寝宫外候着。
诸臣皆以群臣之首的丞相诸葛亮马首是瞻。
只见现今的诸葛亮身着一席白衣,头戴纶巾,手执着鹅毛羽扇轻轻摇着,面上头一次陷入了焦着以及心忧的无力之感。
他一向是算无遗策,脸颊随时都是一副谈笑风生的面容。
可随着如今刘备不寻常的召唤诸群臣一致赶赴汉中,以他的聪明才智,他心下便已经明悟,刘备已经是命不久矣!
只不过。
现正是三国鼎立,局势亦是处于最微妙的时期,若天子刘备一旦病逝,则势必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届时势必会造就外敌窥视,国内动荡的局面。
这对于接下来己方准备再度北伐的战略将极为不利。
但生死一事,又岂是人力所能阻止的?
就在诸臣于外静静等候的同时。
寝宫内。
关羽、张飞相互跪坐于床榻前的席子上,三人皆是泪流满面,痛哭到一团,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之情。
哭泣许久,刘备才擦拭下眼泪,撑着虚弱的语气说着:“云长,翼德。为兄之身体怕是不行了,但所谓生死有命,此乃天注定非人力所能阻挡,人人皆会逝去,你等也不必悲伤。”
“这一世,我等三兄弟能桃园结义,同甘共苦,一同延续了此大汉江山,为兄无憾也!”
稍微振作心神,安抚了一下关、张二人的情绪随即才轻轻道:“为兄唯一可惜的便是不能亲自与你们一同携手再度北伐伪魏,以推翻魏国统治,兴复汉室,重新让此乱世归于一统,归于大汉江山的统治,让天下百姓皆能过上好日子。”
刘备神情冠然,语气悲悯,也不由再度引起了关、张的共鸣。
二人虽然依旧悲戚不已,但还是听劝强行止住了眼泪不让掉下。
“大兄,你一定会好的。”
“弟与二兄肯定会时刻陪伴于您身旁的。”
张飞止住泪,神情肃然的说着。
从旁关羽闻言,亦是频繁点着头。
话落。
刘备欣慰一笑,但却是挥着颤巍巍的手回应道:“云长,翼德。这一世能与你们结为异性兄弟,当真是为兄的福气以及幸运。”
“但日后恐怕兄长再无法与你们一道了,你们接下来一定得好好享受生活。”
说着这些,刘备沉吟半响,才道:“为兄已经思虑周全了!”
“云长,翼德你们都已经是年过六旬的老人了,待为兄离逝后,你们也别在继续掌军操劳军事政务了,便安心迁于成都养老便可。”
“一方面修身养性,另一方面也可凭借这多年来的威望而坐镇朝堂,辅助阿斗稳固嗣君之位,以防朝中有宵小作乱蒙蔽圣心。”
话音落罢,刘备稍微停歇片刻,遂继续道:“现云长你的长子关平也已经成长起来,足以能够独当一面也!至于荆襄数郡的安危便交由他去守备,为我大汉守御东部防线。”
“又加上亦有黄公衡的辅助,想必以平儿的统御之才,则定能保荆州不失并与蜀中主力相连接,北伐曹魏,东拒孙氏。”
一席话音刚落,他遂又缓缓看向张飞道:“翼德。你数载前所提拔的巴西人巨扶,近半年来为兄也潜心观察了一番,此人确有统兵之才,胸怀兵法韬略,他足以接替你统领全军,驻军巴西,防御蜀中已北之地的防线。”
“你们二人日后就不用再继续亲力亲为,为之操劳了。”
“咳咳……”
说话的途中,刘备不由又是猛烈咳嗽一阵,但依旧是坚执的为关、张着想,二人亦是大受感动,关羽连忙回应着:“但请兄长放心,弟与三弟定会尽心竭力的辅助阿斗侄儿稳固帝位,绝不会辜负兄长期望,亦不会让奸臣蒙蔽。”
一番肺腑之言的托孤,三人再度抱紧哭泣一团,刘备才依依不舍间擦干眼泪屏退二人并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诸葛亮以及最受亲待的尚书法正入内。
待诸葛亮、法正入了寝宫,瞧着刘备哭过一场,眼睛越发红肿,身子也越发虚了,面上也越发悲痛起来,随即连忙一道奔到床榻前行跪拜礼:“臣等参见陛下!”
“孔明,孝直平身。”
瞧见二人抵临,刘备连忙挥手,随即说着:“你二人乃朕的左膀右臂,若无孔明曾经于草庐中的一番隆中对战略规划,朕有如何能成今日的一番基业,于西川之地延续汉室正统呢?”
“朕能有今日,丞相当是首功。”
一席坚铮的话语,刘备更是强撑着身子肯定着。
随后,他又回望着法正,说着:“而朕若无孝直,便不至于能如此轻易平定蜀中、汉中,这大好基业亦不会如此稳固。”
“功劳亦只在丞相之下。”
“丞相与朕就如同高祖与子房也,孝直便犹如高祖帝的陈平也!”
最后一席话,刘备仿佛要高吼般,高声的确立了二人的功绩。
更是分别将诸葛亮,法正喻为刘邦的张良、陈平。
“陛下严重了。”
话落,诸葛亮不由拱手道:“陛下。您当今之计还应当好好休养身体,不宜在过多说话,再加重病情了。”
一旁法正听闻亦是点头附议。
只不过。
天子刘备却是挥挥手,示意自己无大碍。
紧随其后,他更是将一侧今年虚岁刚好二十及冠,身着锦服的青年招呼了过来,随后牵着他手面向诸葛亮,沉声道:“阿斗。为父即将命不久矣,日后无父亲再从旁时,你凡事定夺之际皆需斟酌丞相的建议。”
“若丞相不可,你则断然不可违背,并且日后侍奉丞相当如同侍奉为父这般,特别要将丞相看做亲生父亲一般对待。”
“阿斗,为父之言,可否听清?”
瞧着自家父亲严肃的神色,刘禅却依旧露着傻乎乎的面容:“孩儿不敢辜负父亲希望。”
“这……”
“此事是否不太妥当?”
一时,听闻刘备竟让阿斗侍奉自己为父亲时,诸葛亮虽然有些心下面露喜色,但面上依旧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受宠若惊,不由为难道。
“丞相不必推辞。”
“阿斗尚且还年幼,日后就劳烦丞相替朕好好教导了。”
“孝直也希望您能似辅助朕这般,真诚待阿斗。”
“臣等谨遵圣谕!”
一时,诸葛亮,法正一致拱手说着。
随即,刘备又不由看向了从旁年纪尚且幼小的鲁王刘永、梁王刘理,他忽然不由想到了什么顿时沉声道:“阿斗。你务必要听为父的话,日后不管如何都不要手足残杀兄弟兄妹,你是否能做到?”
“孩儿定以父亲之旨意马首是瞻。”
随后,刘备屏退法正后,更是单独与诸葛亮道:“孔明。此事连孝直都不曾知晓,但为了大汉江山的延续,朕决议,孔明你有临机决断之权,若世子可辅则辅,若不可辅,君可直取之!”
“啊?”
这一语刚落,诸葛亮便浑身打了个机灵,他没想到,刘备竟然如此器重于他,赋予了他如此便宜行事的权利。
下一秒,诸葛亮顿时感动得痛哭流涕:“臣定当竭尽全力,舟车劳顿,安心辅助世子成大业,北伐中原已匡君辅国,兴复大汉江山。”
一时间,随着君臣二人间的坦诚布公下,诸葛亮饶是定力过人,也不由大受感动。
随后,刘备沉吟片刻,不由道:“孔明。你近年来与那马幼常关系密切,亦师亦友是否如此?”
“陛下圣明!”
恭维一番,诸葛亮随即解释着:“幼常与亮见解一致,故而亦师亦友。”
“但马谡此人却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孔明切记切记也!”
一时,刘备直言道。
诸葛亮虽面露不解,但开始应承了下来。
继诸葛亮后,他又一一与李严,赵云等诸臣相继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