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城,丞相府。
此时,身形矮小,须发皆白的魏王曹操正盘坐一团,手掌持着一封战报,正徐徐端详着。
徐徐看罢!
曹操脸色亦是越发震惊,直至最后,更是大惊失色,丢掉战报,倒吸一口凉气,嘶声道:“这…关云长竟如此之强,荆州水师也如此强盛?”
“这,太不可思议也!”
一时,眼见着曹操露出如此震惊失态之色,从旁的老臣程昱不由疑虑不已,遂缓步上前,拾起了刚刚被丢掉的战报,然后观看着。
看罢,一向沉静如水,面上丝毫不起波澜的程昱也不由微微脸色松动。
“仲德,你说当初本王听从董公仁之策,放关云长归山,会不会是一道错误的决策?”
此时,曹操不由忽然抬首,双目紧紧注视着从旁程昱的身躯,平静道。
闻言,程昱愣神,遂思索片刻,缓缓拱手道:“魏王,以昱之见,此事不怪董公仁,亦与魏王无关!”
“这,都乃是我等低估了关羽的实力,也高估了吴军的实力。”
“本以为,以吴军水师的战力,江上进行水战,不说灭掉荆州军,但至少将之拖住,阻止关云长率主力回援,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战事相持,也于我方有利,至少我等可以抓住时机,休养生息,枕戈待旦。”
“可却没想到,吴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汉津大败,吴将甘兴霸被关云长阵斩,夏口重镇失守。”
一席话语。
程昱都不由痛心疾首,面对着如此拙劣的吴军士卒,他除了哀叹,别无他法!
“唉!”
此刻,曹操也不由浓浓哀叹一声,露出了数分忌惮之色。
关羽,果真太过强悍。
原本,他之所以赞同董昭之策,于荆州军并未赶尽杀绝,又将关羽放虎归山。
这一切因素,都是建立于吴军水师战力强悍,曹操以及麾下诸众皆断言,吴军挡住回防的荆州军必定不是问题!
因为,江淮防线,曹操也曾与孙权博弈数战,自然见识过吴军水师的强悍。
他也觉得,以吴军水师的战力,江面作战,关羽必定无能为力!
可,现在,汉津大败,甘宁身损,夏口被袭的总总战报传来,却不由令他感受到丝丝棘手。
因为,曹操所希望看到的是关羽与吴军两家对峙,相持不下的局面,而不是一家独大的局势。
可,照如今的局势发展来看,显然关羽军团气场太过强势,隐约间有压制住吴军之能!
这,并不是曹操愿意看到的。
毕竟,水淹七军一事,他至今还历历在目!
关羽,这一生,他再也不希望他还能再有机会入侵。
“仲德,早知如此,当初便不应行此策,而当赶尽杀绝,彻底清除祸患的。”
“现在,放归关羽,恐怕真当是放虎归山了。”
徐徐思索半响,曹操神色自若,言语间却是略有后悔的语气,喃喃道。
话音落下。
一旁年过七旬的程昱也不由抚须,劝慰着:“其实,魏王不必如此烦恼!”
“关羽,取得这一场大捷,于我军而言,并不似一桩坏事,反而算是喜事。”
“喜从何来?”
“魏王,你想想,如今荆州军锋芒如此之盛,于汉津大败陆逊,又于沔阳支流斩杀吴将甘宁,随后关羽又趁势取夏口重镇。”
“如此坚城,位于长江上游,于下游方向的赤壁、柴桑,陆口等地俯视眈眈,堪称江东桥头堡亦不为过!”
“如此重地,孙权岂会让荆州军占据?”
顿了顿,他不由深思熟虑,解释着:“依昱所看,如若猜测无误的话,孙权收到这则败报的消息后,必将会再次组织军卒,西进全力夺回夏口城。”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恐怕他还会遣使于江夏北部防线,请求文聘将军率部与之共同讨伐关羽。”
“魏王安心等待着吧,不出旬日,文将军的请示公文必定将送上案几,等待您批复。”
“其次,据情报,如今吕蒙围困南郡的主力也约莫数万余众。”
“荆州争夺战,谁能胜出,尤为可知也?”
一席话落。
程昱喜笑颜开,面露笑意,徐徐道。
此言一落,经过开解的曹操此时也不由心情大为顺畅,稍微露出一丝笑意。
他,收到这则战报,最为担忧的莫不是关羽做大,彻底压制东吴实力,然后大破吴军,威胁将比之先前,更盛数分。
“仲康,仲康。”
“许褚在,魏王有何吩咐?”
此刻,随着曹操傲然屹立,高声呼吼。
原本便一直守备于府门外的许褚闻讯立即奔入府中,遂面露坚毅之状,拱手朗声道。
“仲康,速速传令下去,命屯军宛城的徐晃、夏侯尚,让他们时刻关注着江南战局。”
“一旦荆州军大占上分,便趁汉水结冰之际,踏冰过江,攻略襄阳,逼迫荆州军。”
“诺。”
一席话落,许褚面色不变,毅然接令,随即转身便离去,前去传令。
只说,自从荆州军放弃争夺樊城,回师荆州以后,曹操便趁机撤离了苦战数月的曹仁所部,让他们一同随军回防许都休养。
至于荆襄防线,他则命宗室大将夏侯尚、以及老将徐晃等众屯军两万于宛。
其一,为控卫宛、洛。
其次,也时刻关注着江南战局,准备随时攻略荆州。
江陵城下,城北大营。
如今,大都督吕蒙距离最为相近,自然当先收到了汉津惨败,甘宁身损,夏口城失守的消息。
徐徐看罢。
吕蒙不由瞬息感受到一股热血上涌,随高声喝道:“这…这怎么可能?”
“陆伯言,竟然惨败于关羽之手,亦连甘宁都命丧其手!”
“当初,本都督让他奇袭汉津港时,曾给予他的乃是数千精锐水师。”
“陆逊,为何如此拙劣不堪?”
这一刻,饶是吕蒙定力过人,也不由极为震惊。
下一秒,他不由迅速奔出帐外,跨步奔往一无人处,然后剧烈的呕吐着。
一时,一滩滩污血随处可见,浓浓涌出。
半响,他才渐渐停止呕吐,抬首相望。
可其脸色,此时却极为苍白如纸,精神遭受重大打击,极为无力!
“难道,当真是吾看走眼了么?”
“陆伯言,乃是货真价实的一介书生,压根没有统兵之道?”
徐徐沉吟半响,吕蒙不由双目紧紧凝视上空,喃喃自语着。
他,自从诈病回返吴地时,曾暗中与陆逊一席交谈,亲眼所见,陆逊谈吐不凡,并且排兵布阵、军谋亦是有其独到的见解。
在联想着自身虚弱的身躯,他便不由下定决心,要竭尽所能,培养陆逊于军中的威望,日后好接任自己,为江东守护西线。
只是,如今的汉津惨败,却令吕蒙产生了动摇之心。
他,是不是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