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津港,周遭水寨上,如今已然竖立了无尽的“吴”字战旗,迎风招展着。
港口外,汉津北约莫三十余里处的江面上。
此时,数百余只斗舰、艨艟,以及数艘庞大的楼船正满载而归,航行着。
半响功夫,数员身披荆州战甲的军士迅速奔回,登上楼船,拱手道:“君侯,小人领命撑船先行往前方刺探军情。”
“就在刚才,也就两刻钟的功夫,小人与数员同僚抵达了汉津港江面,可我们却发现了异常情况。”
“汉津港上,好似飘着的不是我军战旗,反而是吴军将旗。”
“吴军将旗?”
一席话落,身长高大的关羽着墨绿袍,屹立于甲板,此时不由丹凤眼微睁,却是隐约感受着一丝不同寻常。
“你确定,不是我军将旗?”
“君侯,小人们发现这一幕以后,却也担忧打草惊蛇,并未太过靠近。”
“可我等数人都对我军战旗极为熟悉,这应是不会看错。”
旋即,虽然斥候并未万分保证,可关羽也从他的神情上,感受到了丝丝坚铮。
显然,这斥候眼力不错,自信他看到的是正确的。
闻言,关羽红彤的脸庞上却是浮现出凝重之色,思索半响,抚须道:“你,迅速前去通禀诸将,前来议事!”
“诺。”
令传下,斥候先行退下,从旁亲卫军卒亦是拱手应诺,前去召集诸众。
此刻,关羽面色不由越发凝重,眼神紧紧凝视着江面,一言不发,不知再沉思着什么。
“君侯。”
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许久过后,马良、王甫等众徐徐登上甲板,一致拱手行礼着。
闻言,关羽徐徐回身,挥手示意诸众落坐,然后跨步行去,面目严肃,朗声道:“诸位,刚才我军斥候所打探到,汉津疑似已被吴军夺取。”
“吴军袭击了汉津?”
“对。”
随即,关羽言语坚铮,将先前斥候禀告的情况大概给诸众讲明。
听罢,赵累先是一阵错愕,然后满脸疑虑不解,高声道:“可不对啊,吴军袭击我军的计划既然如此周密,那肯定是以取荆州为终极目标。”
“如今,吴军不趁我军还未回防南郡之际,趁机攻取江陵,却反而袭击汉津。”
“这,又是何道理?”
一席话语,可谓是说到了在场诸将的心声,进皆频频点头。
唯有马良听其言,喃喃不语,眉宇间丝丝忧虑透露而出!
“不过,由于发现了反常情况,斥候也怕打草惊蛇,便未敢继续深入。”
“也有可能,斥候眼花了,并未彻底了解清楚。”
此话一落,关羽抚须,言语也极为轻声,并未有了先前的自信,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也只是心里安慰罢了!
毕竟,斥候没有绝对的把握,也不会上报此事。
话落,一旁马良不由面露忧色,拱手高声道:“君侯,诸位将军,依良看,吴军袭取汉津,斥候情报应该属实。”
“汉津港,先前一直有五千水军士卒的规模再此屯驻,可自从我军北伐以后,此地守备力量便几乎已近空虚。”
“吴军只需数千军士,趁夜突袭下,我军断难抵挡的!”
闻言,主薄廖化也不由面露疑虑,询问着:“可先生,孙权既然如此兴师动众,竟不惜背盟我军,反而与曹贼称臣结盟,必然是以攻取荆州,全据江南为终止。”
“如今,吴军偷袭汉津,可却暴露了他们的行军意图,如此,我军于江陵的守备军卒必然会得到消息,万分警惕的抵御吴军。”
“真这样,那吴军无法夺取南郡,岂不是因小失大?”
一席话落,诸将不由纷纷将目光热÷书集在马良身间,也是满脸露出浓浓的茫然。
下一秒,从旁马良不由面露笑意,喃喃道:“其实,此事很简单。”
“你等可别忘了,少将军可是提前领军回防的,而且还是穿过淮水、长江支流,于东吴江夏边境穿过的。”
“很显然,少将军在回军的过程中,不由发现了吴军的作战意图,迫使他们袭取荆州的计划被洞悉。”
“良保证,此时少将军肯定已经回防江陵,正在稳固城防,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吴军围城。”
顿了顿,马良环顾四周诸将,以及一旁静静听闻,却一言未发的关羽,不由道:“故此,良猜测,吴军必然是无法再继续偷袭江陵城以后,才临机改变计划,前来夺取汉津的。”
“毕竟,汉津乃是襄阳与江陵水路之间的必经之地,只要一旦控制汉津港口,便能牢牢扼制住我军回防江陵。”
“如此,他们便能有时间,以主力大军围攻荆州城,清除江陵周边的所有据点,将之变为孤城,与我军进行消耗战。”
“须知,我军自从七月北伐曹贼,至今已经征战数月已余,军士早已是人困马乏,战局长久僵持,于我军不利!”
“依照良所想,这应该便是吴军的真实意图。”
话音落下,马良面色也逐渐转为忧虑,拱手喃喃道:“君侯,此战难矣!”
“此次偷袭汉津的吴军至少也有五千余众。”
“而港口争夺战,实际上,也就是水军之间的比拼,可我军总共便一万水军的规模,襄阳留守了五千水军健儿于周仓统领,驻防汉水。”
“至于剩下的五千水军将士,想要于江面上正面击溃吴军水军,何其难也!”
“毕竟,吴地水师、战船自古闻名,于江河争锋,我军难以取胜。”
此话一出,诸将亦是顿时陷入沉寂,却是无人再反驳着马良的话语。
事实上,马良说的确是实情,如若此刻是陆战,荆州诸将可以说丝毫不惧,各个都能大拍胸脯,扬言大破吴贼。
可现在却是即将要面临与吴军的水战。
这,诸将心里都没底!
沉寂半响,还是赵累先行打破了沉默,朗声道:“累有一事不解,从襄阳回防江陵,并不只有水路可行,我军依然可沿陆路,途径当阳、麦城回防。”
“为何吴军便如此断定,我军会沿水路南下,然后前来袭取汉津?”
此话一出,诸将面上疑虑更胜一筹。
此刻,便不待马良出言解释,关羽面色不显,淡淡道:“此事,还用说么?”
“很简单的逻辑,沿水路南下,回防时日比陆路少上许多,我军既然能有水路回军,又岂会舍近求远,前去选择陆路?”
“其次,我军也押解着数万曹军战俘,也更不可能选择陆路,东吴多智者,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退一步来说,就算东吴大臣未想到,可那吕蒙小儿心计可不弱,也必然会想到袭击汉津。”
“毕竟,汉津乃我军唯一的一道港口,一旦有失,那我军日后于长江之上,将再无与吴军争锋的希望。”
“如此,就算吴军此次夺取荆州失败,可他们也立于了不败之地,失去唯一港口的我军,就算还心存顺江直下灭吴的心思,恐也无能为力了!”
话说到此处,关羽不由哀叹一声,面露忧虑道:“唉,这才是吴军的企图啊。”
一言落毕,才尽解诸众疑惑。
不得不说,关羽不愧为擅长水战的大将,尽将水战要领熟记于心。
实际上,事实如此。
江上作战,港口便相当于后勤保障所在。
不然,未有港口的存在,遥遥江水上,水军士卒一直待在战船上休息么?
话落,关羽丹凤眼微睁,面色陡然大变,高喝着:“廖化,由你统帅步卒于此处严阵以待观阵,马良你辅助之!”
“赵累,你于本帅一道,领五千水军健卒,并数百条战船,向汉津港逼近,挑战吴军。”
“这一次,本帅誓要领教一下,这长江之上,究竟谁能称雄一方。”
此言一出,关羽竟是浑身气势暴涨,高喝着。
这一刻,吴军的到来,也激起了他的雄心,誓要一份高下的心思。
毕竟,这一万水军自从当初还屯驻新野、樊城时,便组建的,可后来由于联吴抗曹,一直未有与吴水军一决高下的机会。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关羽又岂会放过?
他现在想的便是,要以水军之力,堂堂正正于江面上,彻底击溃吴军,重夺回港口,回防南郡。
之所以名步卒固守停靠岸边固守,关羽也有打算。
毕竟,步卒虽然有数万规模,可这江水作战,不懂得战船的调配,再多的军卒也是惘然!
赤壁一役,曹操大军是东吴的数倍,可结果呢?
这,便是证明!
“记住,没有本帅军令,你等只能停驻岸边,不可妄动。”
“违令者,斩!”
只说,此刻组织好水军士卒以后,关羽手执利剑,面色严肃,目视着廖化,高声道。
闻言,廖化亦是丝毫不犹豫,拱手应诺道:“还请君侯放心,末将分得清轻重。”
“不会为君侯添麻烦的。”
眼见廖化言语坚铮,关羽遂不再述说,利剑出鞘,一声令下,数千水军士卒便操控着数百只战船,沿江而下而去。
一场水战,在所难免!
岸边。
目视着水军士卒的背影徐徐离去,逐渐消失于尽头,一旁廖化不由喃喃道:“先生,你说,君侯此去,会不会有闪失?”
此言一出,便能看出廖化内心的担忧。
毕竟,吴军水师不可小觑!
“哈哈。”
轻笑一番,马良高声道:“廖主薄多虑了,虽说我军战船性能比不上吴军的。”
“可君侯统帅水军之力,可丝毫不逊色于吴地任何一员江表将领。”
“廖主薄不必心忧,此次就算君侯无法战胜吴军,可自保之力也还是有的。”
一言而出,眼见着马良神色自若,言辞凿凿。
廖化遂也不再多说,可依然是一如既往地紧盯着江水上。
见状,马良轻笑一番,也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