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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为兄弟报仇

    毛希哲眼见自己虽然不用挨板子了,但是却还是要被羁押在此,不由再次喝道:“我乃东莱崇儒毛氏嫡系子弟,我祖父乃是前内阁首辅大学士毛文简公,我伯父乃是当朝户部郎中。你们要羁押我,首先要想清楚后果。”

    郑班头一听,脸色不由变得更加难看。

    刚才他还想着,将这小秀才羁押了,再暗地里收拾他一番呢。

    虽然秀才不能笞责,但是却不代表没办法收拾他,他们这些衙役有得是调理人却不留伤痕的办法。

    到时候暗地调理一下这毛姓秀才,这秀才就算出去以后指责他们,一无证人,二无伤痕,拿他们也没办法。

    而自己将这毛姓秀才修理一番,也算是给马公子出了一口恶气,勉强也可以交差了。

    但是此时,一听这秀才说是自己东莱崇儒毛氏的子弟,不由有些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这毛大学士在登莱地区可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虽然他已经去世了,但是人家仕宦一辈子,门生故旧无数,毛家依旧是不能轻易招惹的人家。

    亲自收拾毛希哲,讨好马公子的想法,郑班头是不敢有了。

    不过此时已经箭在弦上,若是被他不由的打定了主意,这事儿他也绝不能因为人家一句话吓缩了。再说,若是这么放了人,怕是马公子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啊。

    当下郑班头打定了主意,将这毛希哲暂行羁押,随后立即派人去通知马公子。马公子想要怎么收拾这书生,那就他的事情了,他是绝对不能动手了。

    郑班头当下又装出刚才那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大声道:“多说无益,你就是说破天,今晚郑某也要羁押你。不管你是哪家子弟,既然犯了宵禁,郑某当此值守,就必然要秉公执法”

    纪浩眼见这郑班头在毛希哲报出自家背景之后,还打定了主意今晚要羁押他,不由的也是一时束手无策了。如今已然宵禁,只能明天在想办法了。

    毛希哲被两个衙役押进卡亭,暂时羁押起来。

    他满脸希冀的望着纪浩道:“文泽兄一定要赶紧想办法来救我啊。”

    纪浩忙安慰道:“放心吧,明天一早我就领你出来”

    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求冯知县给写个条子,就说这毛希哲确实是配自己办差的,再拿着条子去找府衙要人。

    纪浩在县衙也有些日子,自然知道这些衙役暗地里的手段。笞责打板子会留下伤,这群衙役自然是不会用了,但是那些不留伤痕的阴损手段,说不定就会用在毛希哲身上。

    是以,临走时他给郑班头打预防针道:“老郑啊,你可想清楚了,我这位兄弟东莱崇儒毛氏的嫡系子弟,你若是对他暗地使阴招,保准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郑班头听了纪浩的这一番暗含威胁的话,很是不满“哼”一声,道:“郑某从来都是秉公执法。”

    纪浩此时站在县学宫门前不远处的一个街角拐角处,正望着县学宫大门出神,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是若是有人心仔细看得话,就会发现纪浩虽然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可是双目中却流露出一股森森的寒意。

    在纪浩的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破旧的粗布罗裙、簪着荆钗的女人,显得有些落魄凄凉。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梳着两支冲天小辫,长得虎头虎脑,很是可爱。

    一柱香后,登州府同知马文丰和冯知县,还有登州的几个士绅宿儒一起说说笑笑的从县学宫中走了出来。

    众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修缮县学宫的文庙和重修乡贤录的事情,气氛很是友好。

    纪浩见马文丰出来,当下微微一笑,扭头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开口道:“就是那个穿紫色锦袍的那个国字脸中年人,按照我交代你的话说,一定记住了,去吧”

    那个看着落魄凄凉的女人此时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精光,朝纪浩重重的点点头,然后抱紧了手里的孩子,深呼吸一口气,便冲向了县学宫门前。

    等到快到门前时,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嚎叫声。

    “老爷啊呜呜奴家终于找到你了老爷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啊,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孩子,快,快叫爹爹”说着女人拉着小男孩,指着登州府同知马文丰,用一口地道的济南腔说道。

    县学宫门前顿时传来一阵惊愕的吸气声,马文丰和冯知县,还有那几个士绅宿儒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对落魄的母子。

    “爹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朝马文丰开口叫道。小男孩的声音稚嫩清脆,一双望向马文丰的大眼睛却满含委屈和害怕,其情形真是惹人心疼,让人怜惜。

    一时间,县学宫门前一片静谧,在场的众人都是一片惊愕,四下无语,只有那女子哀痛的嘤嘤哭泣声。

    刚才还在笑语晏晏的跟几个登州府士绅宿儒,聊着筹款修缮县学宫文庙事宜的登州府同知马文丰,此刻却是如遭电击,两眼失神,一脸的茫然

    这时从县学宫里,又走出一大群县学的生员,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的也都纷纷驻足旁观。

    此刻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跪在地上,一手拉着那个小男孩,一手死死扼住马文丰的大腿,生怕他跑了似的,正声泪俱下控诉马文丰的斑斑劣迹。

    “老爷,六年前你在济南府时,还只是布政使司一个小小经历,无权无势,却来招惹奴家这良善清白人家的女儿。当时你对奴家海誓山盟,口口声声说定与你原配一纸休书,然后娶奴家为正室,哄骗得了奴家的清白身子,还为你生下儿子。

    可你却翻脸无情,说走就走,奴家何辜,孩子何辜啊马文丰,你今日定要给奴家一个说法,不然奴家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女人一开始的话中,对马文丰还是颇有敬畏的,但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直接便直呼其名了。这年代,对位尊者直呼其名,基本上就等于骂人了。

    这粗布荆钗的妇人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的,可是马文丰知道,这压根就是胡扯但是这妇人当众如此说出来,实在让他的官威沦丧,脸面丢尽啊。想及此处,他的脸色已是变成了惨白,嘴中满是苦涩。

    “你你放手你到底是谁本官不认识你,你这妇人胡乱攀咬朝廷命官,不怕王法森严么”马文丰已是出离的愤怒的,此刻毫无官员形象的大叫道。

    女子铁了心抱着马文丰的大腿,死活不撒手,生怕他再跑掉似得,嘶声哭喊道:“不放,放了你再跑掉了,奴家和这苦命的孩子上哪里喊冤去奴家从一路上从济南府找到青州府,这一路历尽艰辛、饱受心酸,绝对不能再让你跑了”

    “贱妇,你看仔细,本官与你从未谋面,你你必然认错人了”

    “绝没认错,马文丰,你的模样就算化成灰,奴家也能把你拼出来就算你如今是五品大员,有权有势了,奴家也不怕你,定要讨个公道。难道一个同知抛妻弃子,就没人管得了你了吗你上边还有知府,还有藩台。知府和藩台不管,奴家就去巡抚大人那里讨个说法。奴家就不信,这大明还能没有王法和天理了”

    那个粗布荆钗的女人,死命的抱着马文丰大腿无论马文丰怎么使劲撕扯,那女人就是不松手

    围观的士绅中有人看到马文丰如此粗鲁的对待那个女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有个实在看不过去的老儒眼见此情此景,不禁轻咳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马文丰听到那一声轻咳,不禁浑身一颤,暴怒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一些

    他抬头看到众人的鄙夷的神色,不由的一颗心顿时沉入了谷底自己被陷害了,可是这事儿,他娘的可是黄泥巴烂裤裆,实在有理说不清啊

    饶是他马文丰自负宦海浮沉,这一生饱经大风大浪,却依旧对眼前的变故束手无策

    大街拐角处的角落里,毛希哲拄着一副拐,站在纪浩的旁边,此时正使劲把头往外探着,一脸兴奋的看着府县学宫前的这出好戏,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欣喜。

    在以仁孝治天下,标榜道德的大明朝,官员抛妻弃子是极大的丑闻,就算对一个武官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恶劣的事情,何况马同知一个需要士林名望维系权威的文官。

    今日之事以后,马同知这官儿怕是难做了,不但要面对无数的士林文人的口诛笔伐,还有那些闻腥而动的御史们的弹劾。一个坏了名声、没了声望的文官,是没法做下去的。

    当然马文丰要有成化年间以“不怕弹”闻名的“刘棉花”刘大学士的心理素质,可以想办法调任别处,扛过这段时间,慢慢等这件事情淡化,这官儿或许还能做下去。

    当然,这要求心理素质一定要非常好,因为估计马同知只要还当官,这事儿就会被对头们或是御史们时不时的提起来,弹几下,不是心理素质非常好、脸皮非常厚的肯定扛不住。

    但听毛希哲知道,自己这位文泽兄压根就不打算给马同知继续做官的机会了,因为他刚才说了,他还安排还有许多后招。

    毛希哲低声赞道:“文泽兄的这招实在是太阴损、太毒辣了,这简直是断了马同知立足的根本啊,哈哈,不过我喜欢。”

    纪浩此时很是自矜的一笑道:“怎么样为兄这仇算是给你报得犀利吧。”

    毛希哲笑道:“当真是犀利,直中要害,杀人诛心啊”

    纪浩笑道:“哈哈,原明过奖了。”

    毛希哲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文泽兄可不能心软啊,安排好的后招还要出啊”

    纪浩笑道:“放心,痛打落水狗,宜将剩勇追穷寇,一直是为兄引以为傲的优良传统。既然要搞垮马同知,自然要让他垮得彻底一些才是”

    此时,马文丰正在不断的向众人解释说,自己压根就不认识这对母子。

    但众人都是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显然压根不相信马文丰的解释。

    为官的一众县学生员,更是直接露出满脸鄙夷的神色。

    此时,冯知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对母子说是马同知的妻儿,而马同知说压根就不认识这对母子,这事儿怕是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辩白出来的不如就由下官把这对母子带回县衙去审问吧若是真的是这对母子果真是冒认马同知妻儿,诬赖马同知抛妻弃子,下官定严惩不贷”

    登州府城府县同城,城内出了案子,自然不是府衙审问,就是由县衙审问。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自己能把人要到府衙审吗就算府衙审出来说这对母子是不是自己的妻儿,可谁会信呢别人肯定会认为自己威胁利诱她们母子改口的啊。

    马文丰发现这事儿明明是自己是被诬陷,但是自己现在毫无办法应对,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马文丰木然的看着冯知县喊过两个衙役,让他们把这对母子押解县衙去。

    那粗布荆钗的女人直到此时,依旧死命的抱着马文丰的大腿,就是不松手。

    冯知县好言相劝良久,女人才松开手,任由两个衙役把她和孩子领走。

    纪浩在远处看着,没想到这女人入戏还挺深,当真是演戏演全套,自己那一百两银子花的不冤。

    昨天陈典史替自己找到这对合适的母子时,这女人说这是玩命儿的勾当,要价一百两银子。纪浩那时还嫌她的要价实在是狮子大开口,现在看来,也还算物有所值。

    其实,纪浩嘱咐过那个女人,若是冯知县衙带她去县衙,就立即跟他去就是。

    到了县衙,纪浩自然想办法安排她们离开,只要她们不再出现在登州,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县衙的衙役们带着那对母子走了,众人也都散去,唯有马文丰站在县学宫门前,露出一脸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