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眼中,静逸所作所为,自然是大义之举。
有人轻视自己性命,有人爱惜自己性命胜过一切。轻视自己性命的人,却往往得人珍视,爱惜自己性命的人,却又遭人轻贱。
静逸可以不要性命,有人却舍不得她死。
“师父”一声娇叱,一条人影飞身扑上,挡在了静逸身旁,两颗舍利子一前一后而来,她举长剑抵挡,啪的一声脆响,剑光已和第一颗舍利子相击。
长剑毕竟不是妙光大师打出的拳印,可以被舍利子轻易穿过,而是实打实的撞到了一起。黄色光芒顿时受阻,在发出一下相击之声后反弹而出。与之相击的剑光跟着溃散,断为数截。
虽挡住了舍利子一击,但却损失了一柄宝剑。
第二颗舍利子跟着射到
此人飞身来救静逸,只怕两条人命都要死在这一击之下,而静逸能否一击杀了央宗,还是两说之事。
央宗身旁还有陆凌天,他能够替她挡住妙空大师一掌,便能替她挡下接下来的攻击。
如果央宗神智未丧,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静逸那一击十有是没用的。
陆凌天就站在央宗面前,他看到央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枭雄杀人时明明冷酷无情,却脸上含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时也会脸上含笑,笑的含义太多,让许多人都分不清楚。
央宗到底是冷酷无情的笑,还是柔情万千的笑,除非她自己说出来,旁人又怎么能揣测其高深。
陆凌天也不能,不止一人在他耳边说血婴之冷酷,根本没有神智可言,而眼中所见,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点,央宗真的已经蜕化成一介血婴了,旁人的生命对她而言和地上的蚂蚁没有两样,一脚可以踩死一群。
肯挺身相救静逸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徒弟何盈。何盈是静逸从小带大之人,若无静逸,何盈还在红尘卑贱之地艰难求生,结局不会比她母亲好多少,弱质女子,力不缚鸡,唯有以色娱人,成为权势之徒和纨绔风流之子的玩物。
静逸对何盈有再造之恩,她肯为了自己师父不惜生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静逸若要杀了央宗,必须越过陆凌天,而陆凌天就站在二人的中间。陆凌天可以助静逸,也可以助央宗,只看他如何选择。
就在第二颗舍利子即将穿入何盈胸膛时,陆凌天终于出手,他手中持着的火岩剑脱手飞出,一道红芒飞去,险之又险的刺在第二颗的舍利子之上,当的一声,舍利子倒飞而去,何盈大难不死,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一回轮到静逸嘴角露出一丝阴沉笑意,她手握受空剑,剑锋擦着陆凌天脸颊向前刺去,噗的一声,没入央宗胸口。
央宗的脸上刚才还挂着笑意,此刻已彻底消失不见,她一对目光没有看向静逸和她手中的受空剑,却盯着陆凌天,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这个一开始就不住维护自己的人,怎么可以在自己最相信他的时候突然罢手,把生死送给旁人。
央宗的双目再次散发出血红之色,怒气在她的脸上显露无疑,垂下的啼血刃再次抬起,向前一刀劈出。
红色刀光犀利无比,比之在重围之中厮杀还要厉害三分,且直奔何盈
何盈的宝剑已经折断,根本无法抵挡,且她也想不到为何央宗会这么恨自己,被师父刺了一剑,却不管不顾要杀自己,只因为那第二颗舍利子没有杀了她,还是另有其他什么原因。
杀意笼罩,让何盈惊呆了,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不是央宗的对手,岂非任人宰割。
陆凌天的手臂一抬,掌刀一下切在央宗的手腕之上,啼血刃所化刀光咔嚓一声劈在何盈身旁半尺处,反而把地上尸骸又砍碎了不少。
何盈终于回过神来,如惊弓之鸟般飞身远去。陆凌天一连救她两次,不可能事事都遂人愿,她可不希望还有第三次。
静逸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嚣张”她手握长剑,长剑的另一端顶在央宗胸口,运力前冲,色空剑瞬间又刺入半尺,在央宗后背噗的一声冒出剑尖。央宗终于发出一声惨叫:啊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或者不只是因静逸之故,还有无尽失望。
长剑顶着央宗一连后退了十来步,她的鲜血便已撒了十来步,央宗的目光始终看着陆凌天,而陆凌天也震惊的看着央宗,似乎只是一瞬间,陆凌天竟然就知道了她并非是丧失神智之人,若是滥杀无辜之辈,自己就站在她的面前,央宗何必舍近求远去杀何盈,更不会如此幽怨的看着自己。
难道传闻有误,血婴并非是无神无智之人,可是当初在雪域之时,央宗的确不分敌我的乱杀一气,为何如今魂魄齐全了,竟就恢复了正常。
这其中的疑窦不止陆凌天不知,大师不知,也许连央宗自己都不清楚。
有神智之人自然就有七情六欲。央宗终于再次举刀,向着静逸劈去。静逸伸指一弹色空剑的剑柄,长剑抖颤,让刺入央宗胸口的伤势更是严重,而她自己则飞身后退。央宗一刀逼退静逸,左手握住还在颤动的受空剑剑锋,用力向外一拔,胸口鲜血长流,她却一声不吭,把色空剑往地上一抛,再一招手,远处的两颗舍利子迅捷飞回,竟就在她的胸前后背伤口之中没入体内,流淌的鲜血立时止住。这两颗舍利子原本就是央宗之物,当年因为欠缺一魂一魄,万法寺太上长老以两颗舍利子代替,打入了央宗体内,早已是她的一部分,这才如臂所使,有这般大的威力。可惜舍利子本是用来救人之物,如今却成了杀人利器,且还杀了万法寺两位高僧,那就不是万法寺太上长老所能预料之事了。
央宗身子一阵摇晃,远处的大师瞧出便宜,舍了妙空大师,再次向着央宗飞来。央宗身上所流鲜血忽然化为红色火焰,在精血燃烧之下,央宗包裹在火焰之中腾空而起,向着远处人群冲去。
陆凌天叫道:“央儿”
央宗回头瞧了一眼,却没说任何话。人群一阵骚动,谁都不敢阻拦,如潮水般向两旁退开。有一人骑在坐骑之上也想往人群中躲,还未来得及藏身,头顶红色刀光一闪,立刻惨叫着栽倒在地。央宗一落而下,骑在了那人的坐骑之上,红光裹挟着那坐骑调转头来,向着远处狂奔而去,跃下石台,转眼消失在湖泊深处。
石台之上那么多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去追。
陆凌天看着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他已可断定央宗并未丧失神智,甚至连沈瑶的那部分记忆也在她的心中,只因央宗刚才抢去的坐骑,分明就是醍醐老母所留的那头野猪,醍醐老母死后,就一直陪伴在沈瑶身旁。若非有意为之,央宗又怎么会偏偏抢去这样一头坐骑。
一想到沈瑶,陆凌天往石台边缘看去,在那里静静的躺着一条人影。人影旁边,离夫人和姜文已经站在那里,同样低头,默默的看着脚下。
沈瑶口鼻流出的血迹已被离夫人拭去,她双目紧闭,似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