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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九十章神龙政变(三十五)

    长安,兴庆宫,长庆殿。

    天色黄昏,深秋风冷。

    太孙李重俊面目铁青,像是能刮下一层霜来。

    “咚”的一声,一拳打在桌案上。

    “权策欺人太甚”

    今日早间,立节郡王、夏官侍郎兼秋官侍郎薛崇简,行文北衙左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声称将前往军营,督察右羽林卫军纪诸事。

    再明显不过,这是将春官尚书宋之问罢官夺职之后,权策的第二记重招。

    动他的文官,李重俊不痛不痒,在朝廷中枢,权策只手遮天,世所公认,留着宋之问这些人,也不过是摇旗呐喊,不足以左右局势,但是要向他的武将下手,形同要割他的命根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们说,薛崇简此举,是警告,会引而不发,还是要动真格”

    李重俊心头有几分发虚,薛崇简名义上是督察军纪,但是到了军营,谁知道会不会借题发挥,突然将矛头指向兵额之事,那他军队力量的支柱核心,右羽林卫将军陶陂,可就难保了。

    “殿下,臣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落空,不可不防,还有,立节郡王的行文中,只说了督察之事,却没有言明到军营的时间,这才是最棘手的”

    “要是有时间节点,还可预做准备,将超额兵员掩饰过去,但没有明确时间,军营中总不能每日都躲躲藏藏,保不齐什么时候,立节郡王来个突然袭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陶陂非常紧张,手足无措,东张西望,恨不能立时返回军营中坐镇应对。

    右羽林卫兵额,超出得不是一点半点,只要稍加留心,便无所遁形,实在也不能指望薛崇简一无所知。

    李重俊听得脸上阴霾更甚,转过头,看向一边一言不发的刘堃,“刘少监,回魂了,此事你意下如何”

    刘堃听到李重俊点名,诡异地打了个哆嗦,迷茫地抬起头,赔着笑道,“殿下,臣对此事,所知不多,并无看法,陶将军的办法,老成持重,或可一试”

    “住口”李重俊李生呵斥,瞪了他一眼,陶陂根本就没有说出什么切实可行的主意,刘堃的言辞,是官油子管用的套话,敷衍搪塞专用。

    人多朝会的时候,浮想联翩就算了,这里只有一君二臣三个人,还敢心不在焉,要么是生了二心,要么是有什么事隐瞒。

    念转及此,李重俊神情凌厉了起来,眼神像刀子一样。

    “殿下恕罪”刘堃一骨碌跪下,突兀地嚎哭出声,一把鼻涕一把泪,“殿下,臣在内宫行走,左右上下,尽是心怀叵测之人,履职战战兢兢,从不敢懈怠,然而,今日下值时分,与内侍省杨思勖太监偶遇,听他言语间,似是暗中调查臣,拿捏了臣的把柄”

    “殿下,您可要救臣一命啊”

    刘堃膝行几步,抱着李重俊的小腿,放声痛哭。

    李重俊听得心乱如麻,太阳穴直突突,烦躁之下,一脚将刘堃踢开,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心神不宁,拿下了宋之问,薛崇简盯上了右羽林卫,还不算,又放出杨思勖这条恶狗来,这是要与他全面对垒不成就因为一个武落衡,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李重俊脑中有许多问号,也有强烈的悔意,他甚至动了心念,若是将京兆杜氏和万年县令杜凯丢出去,大抵能够平息权策的怒火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李重俊心情奇迹般的平复了,厌恶地看了仍在抽抽搭搭的刘堃一眼。

    “休要号丧,你且说说,你让杨思勖那阉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殿下,臣臣有罪,有寡人之疾,喜好有夫之妇,曾多有纠纷,因此有人投河自尽”刘堃有些难以启齿,说出来的事情,也确实腌臜得紧,见李重俊和陶陂脸色有异,赶忙摇手解释,“臣每次都赔偿了的,是那汉子想不通,要去钻牛角尖,与臣没有多大干系”

    刘堃的声音越来越小,陶陂心累地深深呼吸,闭上了眼睛。

    李重俊撇了撇嘴,“罢了,既是这等事,顶多挨上申饬,我会与宗秦客招呼,让他尽力周旋,休要做出这副晦气模样来”

    “当务之急,还是薛崇简那头,该如何应付”

    “殿下,殿下”刘堃得了定心丸,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脸,心计也回来了,“以臣之见,权相爷动怒,座下自有千头万绪牵动,防不胜防,所谓治标不如治本,还是应当设法让权相爷息怒,眼前的麻烦,自可迎刃而解”

    李重俊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他缩起脖子,惴惴不安。

    “你倒是有几分急智,这话虽听起来恶心,却是再实在不过了”

    李重俊幽幽吐出一口长气,眉头紧锁,似是有为难之事,委决不下。

    “殿下,阎左师那边,可有消息了”陶陂眼睛一转,想到了什么。

    他当初建议李重俊保举敬晖,示好权策,同时给李旦保举的郑坚设置障碍,李重俊听信了阎则先的话,拖延下来,若因此导致事态失控,似是扳倒阎则先这厮的好机会。

    “有,倒是有的,只不过”李重俊叹口气,去了书桌旁,取出一封密函,递到陶陂面前。

    陶陂迅速展开来看,眼睛瞪得老大。

    上头赫然写着寥寥两行字,直击人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求娶武落衡;东边日出西边雨,保举武攸暨”

    “咳咳阎左师天马行空,果真不凡”陶陂连连干咳,初看觉得惊愕,细品才觉得很是美妙,保举武攸暨,更是妙到毫巅,既是表明求婚诚意,又破坏了权策的政治根基,还在李旦和权策之间,种了一根刺,可谓一石三鸟。

    “那个陛下征召在野贤人,安国相王保举郑坚,是因为门阀,阎左师提议保举定王,似是,有违陛下初衷”刘堃出来,指出了个痛点。

    陶陂摆手,为阎则先辩护,“所谓征召在野,不过是说头罢了,此时朝中形势,哪有布衣卿相的位置殿下,臣以为,阎左师所言,极为可行,比臣提议的保举敬晖,更为有利”

    李重俊咂了咂嘴巴,有些不甘心,他的婚事,是招徕党羽的一大利器,他期待颇高,当初倭国贵女海人良子,他都看不上眼,眼下却不得不用掉了。

    而且,被迫以婚姻求和,总觉得尊严有些被冒犯。

    奈何,形势逼人,他别无选择。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