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三日之后,春意渐浓。
骊山脚下,旗幡猎猎,一行车仗辚辚驶出,瞧着认旗,很是复杂,有皇亲显贵,有外藩,还有武将。
千金公主和北部军统领赵祥启程前往北庭都护府,抽调精锐,组建北部军。
北塞的一众外藩,突厥的,铁勒的,都随同在旁,一道返回。
既是中枢派贵戚重臣前往,就不能只管要人,而不加恩。
拓跋司余和赵与欢在草原上纵横驰骋,宣扬天朝恩威,压制突厥和铁勒,卓有成效,北塞边镇,数载不闻鼙鼓声,早该有个与功绩相匹配的名分。
千金公主和赵祥此去,带着武后的加封旨意,拓跋司余将正式成为北庭都护府大都护,而赵与欢将担任北庭都护府兵马使,节度北庭都护府内所有兵马。
这个加封,事实上居心不良,人为制造拓跋司余和赵与欢嫌隙,拓跋司余位高而兵权落,赵与欢掌握兵权,但又屈居人下,帝王心术,大抵如此。
再加上赵祥征调兵马,谁的麾下征用多,谁的征用少,也是大有文章可做。
内外两手发力,足可拓跋司余和赵与欢的亲密合作之间,种下一根刺。
对于此事,权策没有过于干预。
此行有千金公主在,自不难调和两人矛盾,去除此事的后遗症,同时,赋予他们共同的远景使命,打消他们安享官爵富贵,勾心斗角的心思。
这使命,便是向东西两面扩张延展,以安东、安西都护府的方式,设下军镇,力争与安东、安西都护府连成一片,彻底绞杀大周边塞四夷的叛逆之心。
权策也许下了承诺,待此事达成,拓跋司余可返回剑南道,接替鲜于士简,担任观察使,效力朝廷,兼顾羌人部族,虎视吐蕃,赵与欢可正位北庭,追亡逐北,像卫青、霍去病一般,成就天下令名。
千金公主站在车驾旁,默默沉思,将权策在衾被缠绵之间的交代,重新回味咀嚼了一遍。
想着想着,便偏离了主题,昨夜风狂雨骤,她那郎君如狼似虎,贪心得很,行云布雨,癫狂至极,折腾得她腰酸腿软,几乎要死了过去,早间险些不能起身。
“他这几日,不是常往太平府上跑么,怎的饿成这副模样”
一丝疑惑在她脑中闪过,很快又顾不得了。
官道上烟尘大作,权策的四驾马车和亲王仪仗渐行渐近。
千金公主双眸中登时溢满了柔情蜜意,有心紧跑几步,迎上前去,又强自忍住,手中的锦帕扭来绕去,揪成了一团麻花。
突厥的默啜可汗也要离京返程,那么云曦定然要来送行的。
她这外室情妇,并不宜表现得太过热切,徒惹正房疑忌。
一只素手伸了过来,轻轻搀住她的胳膊,正是玉奴。
“殿下,你不必去,主人会过来的”
一句话清清淡淡,却如一阵和风,吹去了千金公主芳心上头的一层细尘。
“嗯,咱们安心等着便是”千金公主轻握住玉奴的手,抿嘴而笑。
那边厢,权策和云曦下了车驾,云曦怀中,还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权衡。
一家三口先去了外藩的队列中,默啜可汗是第一站。
面对权策,默啜和杨我支都是畏惧多于亲近,没有太多话好说。
不咸不淡地说了些没有营养的话,权策便切入正题,“岳父,舅兄,云曦忧心草原用度不足,重组了一支商队,随二位返回草原,在黑沙城常驻,专司调度转运物资,支应亲族,避免倒手过多,孳生不肖之辈上下其手,还请二位笑纳”
“权相爷有心了,本汗却之不恭”默啜干巴巴的应下。
脸颊上一阵潮红,女儿是一番好意,他却是像挨了一巴掌似的。
他已经查出个八九不离十,贪墨他的物资的,的确是突厥这边的人,而且也是姓阿史那的,女儿惦记着他,也想着补偿亲族,可是,突厥颓势毕露,亲族都变成了蛇鼠,哪里还是以往的狼群
“如此,岳父一路保重,小婿另有差事,且先失陪”权策不再多停留,告辞而去。
迈步回首,云曦的商队中,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调皮地冲他眨了眨。
谢瑶环。
她也要去北庭,全程参与北部军的组建。
只不过,她是在暗地里参与,组建起来的,也是北部军中的暗影。
她将花奴留了下来,继续跟进吸纳安东、安西两军中撤回的百战骨干,统领已经初步成型的军中谍探网。
权策深深看了她一眼,薄唇轻抿,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一路与众多外藩寒暄道别,权策蜻蜓点水,意思到了便离去,像是在赶路一般。
“千金,玉奴,此去山长水远,深入不毛,狂沙朔风,到底是苦了你们”权策望着依偎在一起的主仆两朵花,有些歉疚。
千金公主此行,不是她主动请缨,是出自他的安排,为的是向武后展示姿态。
如今看来,武后对他七情交杂,但信任从未动摇,此举似是并无必要,然而,木已成舟,总不好临行反口。
千金公主最是见不得他消沉郁闷的模样,心中一揪,左右看了看,上前迈了一步,在他的脸颊扯了一把,腻声道,“主人,这一下,是罚你的,昨夜可狠了,奴奴又乏又累,都肿了呢”
玉奴与她配合默契,见她上前,立时转身四望,为两人打掩护。
本以为是什么隐秘事,不料,却听到这般香艳言语,登时脸颊通红,皱着鼻子白了千金公主一眼,扶了扶腰肢,又瞪了权策一眼,千金公主不好过,她也没逃得掉。
权策为之失笑,晓得千金公主苦心,昂起头,故作无良主人状,“早去早回,养好身子,再丰腴些,口感更佳,回来之后,还有更狠的,若是受不住,仔细家法伺候,棍棒无情”
“咯咯咯”千金公主掩唇而笑,媚眼流波,心头一片酥软。
为着她这可心郎君,休说驱驰塞外,便是刀山火海,趟上一遭,她也是乐意的。
“奴奴才不怕你,反正都是你的,玩坏了便罢只盼着,奴奴回来时候,主人锋芒如故,风采依旧,奴奴于愿已足,死也甘心”
车马旗仗,已经走出老远,千金公主的浓情话语,仍旧在权策耳边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