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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 ??是佛是魔(三)

    “殿下何在?”

    事关身家性命,韦巨源不得不谨慎从事,顾不上与欧阳通别苗头,当了一回应声虫,出殡发引诸多事项,几乎都是按照欧阳通的章程办理。

    草草应付了会商,韦巨源第一时间溜之乎也,跑到灵堂求见安乐公主李裹儿。

    “殿下不在此间,临行前有交代,若韦相爷来寻,便去暖阁相见”旁边的宫女躬身应答。

    韦巨源撩起衣袍,一溜儿小跑,朝暖阁奔去。

    在暖阁门外,喘匀了气,整理了衣冠,扬声唱名,“公主殿下,臣韦巨源求见”

    “进来吧”

    韦巨源应命而入,打眼向主位一瞧,顿时悲从中来。

    那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安乐公主,此时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手中竟然拿着针线在比划,并拢的双腿轮廓隐现,浑圆诱人,但上头,竟然放着个笸箩,里头搁着五颜六色的针头线脑。

    “殿下……”韦巨源唤了一声,带着哭音儿,他自以为自己是懂的,“殿下,太子妃殿下因贼子奸谋而失陷,太子殿下薨逝,也是不明不白,两宫沉冤待雪,当此之时,万不可沉湎哀戚,丧失大志,而应振作奋起,待时而动,热÷书忠义之士,复双亲之仇,与权策这等擅权妖人,决一雌雄”

    李裹儿听得眉头大皱,韦巨源的话,充满了蛊惑力,颇合她以往的心思,但现在听来,刺耳得紧,尤其是点了她大兄的名,更是心头不悦。

    “决一雌雄?哼哼,倒是稀奇”李裹儿手上不停,仍在与那根细小的绣花针较劲,一语双关地道,“大兄自然是雄,我自然是雌,这有疑问么?”

    韦巨源瞠目结舌好半晌,迟疑着开口,“臣遣词不当……”

    李裹儿打断了他的辩白,逼问道,“再者说了,是谁告诉你,本宫双亲之仇,与大兄相干?”

    “臣……臣不敢,臣误信坊间传言,有污殿下清听,殿下恕罪”韦巨源彻底闹不懂形势了,索性顺着她的话茬,认罪再说,李裹儿即便不告知他大势演变,总归要分派差事下来,不难从中察觉蛛丝马迹。

    “罢了,本宫也懒得跟你打哑谜”李裹儿将绣样放到一边,坐正了身子,目光炯炯,“本宫与大兄,曾有些许误会,眼下,误会已然消除,休要再煽风点火,敌视于他”

    韦巨源惊愕万分,方寸大乱,脸上布满了迷惘和后怕。

    自打在韦氏葬礼上攀附了李裹儿和韦汛,他参与的事情,无不是向权策施放明枪暗箭,眼下陡然急转弯,看样子,权策也成了自家半个主子,若是清算起来,他哪里还能有好下场?

    念及权策党羽一贯以规行矩步,正道直行著称,再想想他自己的品行,惊惧万分,硬生生咽下一口口水。

    李裹儿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的脸色变来变去,颇感有趣,对他的担忧,了如指掌。

    “休要胡思乱想,大兄却没有那等闲工夫,管你的酒色财气,论起节操,你比那落井下石的潘介如何?还不是容他坐稳了鸿胪寺卿之位”

    “只要不碍朝堂大节,不忤逆大兄大政,你这宰相之位,稳如泰山”

    “臣不敢,臣定当洗心革面,严加自律,不给殿下抹黑”韦巨源随声应答,眼珠子转悠得厉害。

    李裹儿瞥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状若随意地道,“本宫也不拘束你,你若另有高门大户可依,本宫也不拦着,只是本宫提点你一句,你且思量清楚了,最好找个能与大兄相抗的,异日相逢,本宫可不会为你求情”

    韦巨源如遭雷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向前几步,“殿下,殿下恕罪,臣向来忠于殿下,日后也当如此,权相爷面前,还要劳烦殿下多多回护”

    “你若是好的,本宫自然护着,你若是生出二心,不劳大兄出手,本宫也饶你不得”李裹儿撕下了方才宽宏大量的伪装,露出森白的獠牙,“大兄是君子,胸襟宽广,能容本宫百般闹腾,本宫却不然,本宫的船,要上来,不容易,想下去,更难”

    “臣不敢,臣愿誓死效忠殿下”面对凶相毕露的皇族第一美人,韦巨源奇异地找到了归属感,迅速代入,开始出谋划策,“殿下,旁的朝臣,大多并无主见,只知追随殿下,然而,王同皎却不然,其人方正,自有原则,怕是会生出事端,还应早作打算,防备着才是”

    韦巨源眼巴巴地看着李裹儿,很是期待。

    王同皎与他同是李裹儿的臂膀中坚,但来路不同,一个靠哭丧而来,投机取巧,一个渊源深厚,名正言顺,行事风格也不同,一个生冷不忌,一个爱惜羽毛,彼此死活不顺眼,不对路,隐隐然各领一方,互为对头。

    得了这么个机会,不顺手挖个坑,那不是他韦巨源的风格。

    李裹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先是轻笑出声,继而大笑,笑弯了柔美的腰肢,笑得韦巨源讪讪然,不明所以。

    “你却是多心了,王同皎,王尚书,接到本宫的信,只回了九个字,自己拿去看”

    李裹儿扔下一张信笺,施施然离去。

    韦巨源待她走远,动如脱兔,一大步跨上前,将那张信笺捡起来。

    一看之下,颇感厌恶,“呸,枉你生得浓眉大眼,却也是个谄媚之徒,软骨头,本相瞧你不起,哼”

    那上头分明写着,“倦鸟归巢,臣为殿下贺”

    韦巨源骂骂咧咧离开了东宫,坐在返回府邸的马车中,紧张的搓着手指头。

    王同皎那厮,出身贵族,与权相爷打交道极早,那时候,他还是尚衣奉御,后头又因为河北道之事,与权相爷有交集,虽然都不是善缘,但两人行事风格颇多雷同,都谨守底线,有些呆板,到嘴边儿的肉都不吃,难免会惺惺相惜。

    宰相之位,有安乐公主和权相爷,自然谁都拿不走,但宰相可以像权策那般威风八面,权势熏天,也可以像惨死的王方庆一般,窝囊得无以复加。

    他没有觊觎权策的野心,但不能容忍王同皎爬到他头上。

    “计将安出?”

    韦巨源陷入了苦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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