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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手可摘星辰(四十)

    夜,东宫,正殿旁的一处阁楼。

    “吱呀……”

    一处偏门打开,闪出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衣衫不整,寻了个隐蔽的小径,贴着墙根走动,发出嘿嘿嘿的狞笑声。

    背后房内,有女子低声饮泣,在正殿单门独户居住的,都是太子李显收房受用的宫女。

    李裹儿主事之时,会选择其中几个,授予妃嫔媵嫱,品阶不等的名位,以便笼络东宫内外的人心,收服一些家族势力。

    她出宫开府之后,李重俊上位,怀着满腔阴毒愤恨,外宽内忌,对东宫上下都极为刻薄,动辄便是肉刑加身,至于封赏这等好事,且等着去吧。

    因此之故,李显宠幸过的宫女,除了换了地方居住,衣食用度,竟与普通宫女无异。

    东宫中稍有权势的内侍宦官,常常借着搜检、进御、检验有孕等机会,对这些宫女大肆猥亵,更嚣张一些的,便侵门踏户,到宫女们的住处,滥施淫威,他们都是宦官阉人,不能人道,往往有些凶残怪癖,被他们盯上的宫女,往往遍体鳞伤,不敢为外人所知,更助长这些阉人的气焰。

    “鱼太监,可快活了?”

    一声阴测测的声音,在黢夜里猛不丁响起,令那正打理衣裳的身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谁?谁在那里?”此人正是正殿的管领太监鱼铉,脸色煞白,本就尖利的声音更尖更细,偏又不敢大声,哆里哆嗦,听起来像是闷在铁匣子里的响鞭,刺耳得紧。

    夜间光亮熹微,宫墙轮廓高低起伏,绵延转折,像是迷宫一般,一个拐角处,闪出个魁梧人影,身上穿着卫率的袍服,但却蒙着面,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剑鞘过肩,凭空带来一股子寒意。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是此时出一点声响,而你又不巧崴了脚脖子,你猜,这哭声会不会暴露些什么?”蒙面人踩着高墙,信步走近,如履平地。

    鱼铉冷哼一声,梗着脖子道,“咱家可是太孙殿下的人……”

    “你是,也许太孙殿下也不在意你睡了他的庶母”蒙面人的声音平稳,口气却很大,“但那只局限于东宫之内,一旦内侍秽乱宫闱的消息,传到了外边儿,你再猜,太孙殿下会不会护你?”

    “藏头露尾的胆小鬼,少吓唬咱家,你有多大本事,连太孙殿下都敢威胁?你有几颗脑袋?”蒙面人话说得太多了,鱼铉是个宦官,最擅长看人眉眼高低,本能就觉得这厮没有底气,挺直了腰背,反客为主。

    “嗖……”蒙面人却失去了和他斗嘴的兴致,手指一弹,一道白线流星一般滑过,准确击打在他的脚踝处。

    瞧着飘忽,落在身上才晓得重逾千斤,咔嚓一声闷响,鱼铉干脆地摔倒在地,紧咬着牙关,才没有叫出声来,额头上冷汗涔涔,面上惊惶一片,方才的骄狂自大不翼而飞。

    蒙面人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地小事,手中有火光冒气,一明一灭,显然准备用火折子放火,将事情闹大。

    “壮士饶命”鱼铉亡魂大冒,叩头梆梆作响,嘶声求饶,“壮士饶命,做牛做马,您只须开口吩咐,奴婢绝不敢有二话”

    “呵呵,拿出来吧”蒙面人轻轻一笑,沉沉出声。

    “拿?拿什么……壮士求财?”鱼铉揣着一丝侥幸,怯生生求证,他自己也不相信的。

    轻易混入东宫,绝不可能是一般蟊贼,这般大费周章,若只是图财,随便拿两个摆件就足够几辈子花用,又何必为难他?

    “嗖……”

    “咔嚓”另一边的脚踝也断裂开来。

    “唔……”鱼铉忍不住惨呼出来,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连连求饶,“壮士饶命……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

    口中说知道了,只是争取点儿时间,少受一点苦楚,心头却是乱哄哄一片,将自己经手的机密要事迅速盘点一番,想着可能引人觊觎的东西。

    “壮士,东宫营缮的细目账单不曾带在身上……啊,不是,东宫卫率的坐探人手……啊,也不是,太子殿下的脉案倒是在身上,想必壮士没有兴趣……”鱼铉越说越是心虚,声音带上了哭腔。

    东宫安排的那批民间医生,每日都会将脉案给他,但他察言观色,晓得李重俊对此并无兴趣,自然不会去讨人嫌,一直放在他身上,不曾递上去。

    鱼铉绞尽脑汁,实在没了别的答案,一个头磕在地上,呜咽着道,“奴婢无能驽钝,还请壮士明示,奴婢定当照办”

    一阵冷风拂面,鱼铉脖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胸前伸进一只手,将几份脉案取走了。

    那蒙面人顺利完成了任务,心情颇佳,开口多言了几句,“你不慎崴伤了脚,正殿差事繁忙,你应当是担当不起的”

    “哎,是,是,壮士说的是”鱼铉身子一紧,点头不迭。

    破风声响起,鱼铉抬起头,已经没了人影,他颓然跌坐,摸了摸脖子,眼珠子连转。

    他可以像那蒙面人交代的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崴脚搪塞,后头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干。

    也可以将此事禀报李重俊,预先防备异变,但如此一来,他泄露机密的罪过也掩盖不住,以李重俊的性情,他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强人,也不会饶过他。

    “算球算球,咱老子犯不着”

    长安,义阳公主府。

    姚佾哼着舒缓的歌谣,将整理好的密件放在权策面前,上头群魔乱舞的消息,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权策起身要翻看,却被姚佾一双素手按回了坐榻上,拧身坐在了他大腿上,一一道来。

    “李显得了重病,死不了,也好不了,就躺着调养,活死人一般”

    “李裹儿已经等不及,预先动作,安排了东宫中的人手,意图着手散布方城县主与阎则先的风流韵事,污秽的话本儿画册,图文并茂,备了不少,这位公主殿下,也是够恶心的”

    “崇敏在催促你的消息,咒日快要含糊不过去了”

    “呵呵,还当他是长大了”权策摇摇头,武崇敏降服裴延休,令他刮目相看,没想到,换个大点儿的场面,还是麻了爪子。

    “当如何应付?”姚佾觉得纷乱如麻,难以措手。

    权策嘿然一笑,嗅了嗅她的发香,“再简单不过了,李显不行,东宫必要有一人能立住才好,不然平白便宜了李旦和武三思”

    “李旦离得远,暂时不理他”权策把玩着姚佾发髻上的簪花,动作温柔,所言,却杀伐决断,荡人心魄,“陷武三思,挟李重俊,李显嘛,该去就去了吧”

    “那李裹儿那里呢?”姚佾眼中闪着星星,温驯地伏在他怀中。

    “小儿女把戏,由她去玩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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