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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色即是空(七)

    “大兄,裹儿想你”

    软玉温香入怀,权策心头却是一阵阵发冷。

    他曾倾注心血管教她,言传身教,尽心看顾呵护数载,若说没有情谊在,那是不可能的。

    岂料造化弄人,谆谆教诲,敌不过权力的诱惑。

    反目成仇之后,他在午夜梦回,也想过李裹儿会从头翻悔,跳出权斗的烂泥塘,清清爽爽做她的富贵美人。

    便是在梦中,也会笑醒。

    眼下李裹儿真真切切在怀中,却是不着丝缕,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已泥足深陷,并没有回头的意思。

    “裹儿听话,大兄也想你”权策含笑相应,伸出温暖的大手,将她搂住,制止她乱动,另一只手将她脱落在地的衣服拾了起来,自里衣开始,由内而外,逐一为她穿上。

    神情恬淡亲和,动作轻柔,双手所至,未曾刻意避讳,也没有亵渎之意。

    李裹儿娇柔地偎在他怀抱中,细细品味着久违的温暖,面上先是平静,又突地闪过一丝恼恨之意。

    权策的反应,分明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孩童,对她渐渐明悟并引以为豪的姿色身段资本不屑一顾,在她看来,这比权策要了她的身子还要刻骨铭心,堪称奇耻大辱。

    衣服穿好,两人仍旧交颈而立,颜面相错,拥在一处,都没有说话。

    两个亲近人,以亲密的姿态肌肤相亲,却没有丝毫暧昧痕迹,有的只是渐渐蔓延的开裂声音。

    “大兄,裹儿会赢你的”

    “裹儿,别伤着自己就好”

    两人的对话,如同以往无数次一样。

    李裹儿好胜骄纵,无论差距多大,都要叫嚣一阵,权策却并不像李重润那般,总是容让,既让她看清旁人,也认清自己,只要她不伤了身子,便由她折腾。

    反躬自省,权策实也想不明白,他的管教,到底是在哪里出了差错。

    “大兄,你不帮着裹儿,裹儿就去找别人了”李裹儿紧了紧双臂,使劲儿在权策怀中拱了拱,娇嫩的嗓音很是美妙动听。

    寒天一滴水,点点在心头。

    听在权策耳中,却是重逾千斤,权策的胳膊抖了抖,伸手抚着李裹儿的柔顺发丝,半晌无言。

    他明白李裹儿所说的找别人是什么意思,但他更明白李裹儿所说的帮她是什么意思,不可能像以往买个活物儿或者撑腰出气那么简单。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的家人出类拔萃,济济一堂,身后的追随者都是精心选拔,弘毅有为,傲骨嶙峋,星罗棋布,占据中枢地方要冲职位,试图以美色将权策和他的势力收归石榴裙下,只是妄想。

    更何况,他本心之中,也未曾对李裹儿生出过男女想法。

    “裹儿啊,江湖路远,宫门似海,有朝一日,你厌烦了,只须回头,大兄必在岸边”权策给出了自己的承诺,这也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

    “哼,大兄,眼光放远,最不稳当的,是你才对”李裹儿一把推开他,高高昂起天鹅般的蝤颈,翩然隐入夜色之中。

    权策目送她背影远去,洒然而笑,殊不知,这种肉眼可见的不稳当,乃是整理人心、保持斗争敏感的最佳状态。

    岂不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玉奴,你查一下,裹儿是怎生出来,又是怎生混入千金府中的”权策招招手,玉奴自阴影中闪出,她应当看完了整场,“重点查探一下张昌期”

    “是,主人”玉奴脆声应下,上前为权策宽衣解带,动作娴熟,殷勤问道,“千金殿下给主人预备了素色的蜀锦袍服,絮了些白叠子丝绒进去,很是舒适,没有刺绣,又不打眼,试穿一下可好?”

    权策喜好素淡颜色,偏爱棉布衣服和轻便麻衣,自打崭露头角,能自己做主,花花绿绿的绣衣便再也未曾上身。

    可是给几家公主府出了大难题,太平公主试图生拉硬扯矫正,高安公主亲自动手裁衣,都没能扭转过来,义阳公主索性放任自流,只有千金公主一直在默默努力,自苏州、益州等地请来大批绣娘,尝试着在权策的古怪偏好和他的尊贵身份之间寻得个契合。

    权策点点头,“试试也好”

    玉奴欢喜不胜,脚步匆匆,雀跃着捧来一套袍子,为他穿上,扣上白玉钩,打量片刻,一时痴迷,扑到权策身上,腻声道,“主人,奴奴也想你呢”

    “呵呵”权策轻笑出声,双臂一合。

    手上也不知有些什么动作,玉奴双腿一软,娇喘细细,霞飞双颊。

    他回到前院宴会厅时,热÷书宴已经阑珊。

    千金公主似是在等他回返露面,说笑了几句,便素手一扬,来客各自分散,寻相熟的亲友饮酒谈笑去了。

    “相爷,请恕下官叨扰”夏官尚书袁恕己腋下夹着文书上前来,趁着权策身边人少一些,赶忙插口,“相爷定下一旬之期,眼看将到,特来复命,冒失之处,还请相爷海涵”

    他在宴会上办理公务,也是无奈选择,权策给他的时限已到,但又告假在家,登门禀报,有些质疑权策懈怠公务的意思,恰逢千金公主夜宴,他便央了同党的豆卢钦望,一道前来。

    袁恕己开口不久,权策身边堆积的人,便都知机散去,只有千金公主还挽着他的手臂,亭亭玉立,并没有回避的意思。

    豆卢钦望慢吞吞凑上前来,“右相,依你的指令,相王亲自核定了这份细目,你可查阅一二,看看是否遂心?”

    权策将公文接过,装帧精美,有名有款,颇有些分量,面上笑吟吟地,却是仍没有松口。

    豆卢钦望出面,提及相王李旦,代表这份细目,并不一定属实,是一个政治姿态的产物,表明相王一系是尊重了权策的权威的。

    尤其是豆卢钦望作为排序靠前的宰相,陪同袁恕己到宴席上来交差,可算是颇有诚意。

    “大郎,本宫不晓得公务,多嘴几句,豆卢相爷和袁尚书的公务都办到本宫宴会上来了,你可要多顾念几分,若是不然,本宫可不依呢,咯咯咯”千金公主掩嘴娇笑,想着提醒权策,即便要回绝,也要暂时按下,不好当众给他们难堪。

    “哈哈哈”权策朗声大笑,转身将公文交给绝地收起,风轻云淡,“千金殿下的颜面,却是要给的,劳烦相王殿下费心,有他把关,想来公帑都能物尽其用,本相也是安心的”

    “多谢右相”

    豆卢钦望和袁恕己相顾之下,面面相觑,颇感难以置信。

    权策查账来势汹汹,他们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甚至有所牺牲的准备,竟然因千金公主一句话就轻易便揭了过去?

    两人转眼看向笑靥如花的千金公主,这个从不显山露水的皇室贵女,竟也是尊真神不成?

    不远处,张昌宗、张昌期两人,还有末位宰相杨再思,也都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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