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术马不停蹄地往孤云城赶去,到孤云城的时候已是深夜。
守城的士兵远远地便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忙加派了人手将城门守住。
凌术奔到城门前,立马被守城的士兵们拦了下来。
一个头目走上前,大声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凌术年岁已高,脾气却暴躁得很,原本想冲上前去将这些小喽全部放倒,然后径直前往城主府,但转念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强行压抑住冲动,对那头目道:“转告你们城主,就说凌家人来了,让他赶快滚过来接驾。”
那头目见他年事已高,但声若洪钟,中气十足,虽不喜他出言不逊,但隐隐猜到此人一定是个高手,当下不敢怠慢,忙吩咐手下看好凌术,自己骑着马飞奔回城主府。
凌术飞身下马,从腰间取出一只羊皮袋子,里面装满了美酒,他仰头痛饮一口,只觉得美酒入肚,身子暖和了许多。
不一会儿,阵阵马蹄声从城内传来,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更加声势浩大。
只见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从城内奔出,当先一人身披红袍,策马扬鞭赶来,正是孤云城城主罗曲,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他的几位兄弟和众多手下。
罗曲马到城门,便勒马停下,自己孤身一人走向凌术。
凌术将羊皮袋子别回腰间,然后上下打量了罗曲一阵,神情倨傲道:“游龙圣君,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罗曲先是沉默了片刻功夫,然后微一躬身,对着凌术作了一揖,恭敬道:“老前辈深夜造访孤云城,不知有何见教?”
凌术看了看他身后的众人,哼了一声,道:“来者是客,你这个做主人的,总该请我到城内坐一坐吧?”
罗曲淡淡一笑,别有深意道:“前辈此言差矣,朋友远来是客,敌人远来是贼。”
凌术冷笑道:“客又如何?贼又如何?”
罗曲面色不改,笑道:“是客,自当把酒言欢,是贼,当然要关门打狗。”
凌术闻言,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关门打狗,不过依我看,你才是那个贼呢。”
罗曲神色一凛,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凌术看了看罗曲腰间的佩剑,道:“你把鬼族的惊雷剑据为己有,算不算是贼?”
罗曲不怒反笑,道:“前辈怕是弄错了,罗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从没有将鬼族的惊雷剑放在眼里。”
凌术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道:“老夫说你拿了,你便拿了。”
罗曲叹了口气,道:“这么说,前辈是来找麻烦的了?正巧,上一次在鬼族圣地,前辈伤了我三弟,做二哥的,也该为他讨个说法。”
凌术摆手笑道:“这个咱们先不急,我现在只想要惊雷剑。”
罗曲眉头一皱,道:“前辈从何处得知,惊雷剑在我的手上?而且罗某很好奇,前辈眼高于顶,为何突然对鬼族的惊雷剑如此重视。”
凌术看了看四周,低声笑道:“云端被鬼族人抓去了,他说惊雷剑在你的手里,你说我该信他还是信你?”
罗曲面色陡变,随即心下明了,微微一笑,道:“这中间怕是有些误会,还请前辈到城主府一叙。”
凌术也不推辞,豪爽道:“好,你前面带路。”
罗曲对凌术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带凌术朝城内行去,路过梁天林身边的时候,朝梁天林使了一个眼色。
梁天林微微颔首,低声道:“我明白了。”
他随即把四爷和孟悔留了下来,让其他人跟上罗曲和凌术离开。
等众人离开后,梁天林面色凝重,问孟悔道:“这几日,有鬼族人进城吗?”
孟悔思索一阵,道:“好像是有几个鬼族的商人,但看起来不像是经商的,二哥派人盯着,我便没有在意。”
梁天林点了点头,道:“把人抓起来问一遍,如果确实是鬼族的探子,那就带到二哥那里,听候二哥发落。”
他说完,又对四爷道:“老四你这几日盯着孤云城,不能放进来一个鬼族人。”
四爷低声问道:“三哥,云端被鬼族人抓了,凌术不去找鬼族人算账,为什么来孤云城寻晦气?”
梁天林摇了摇头,道:“凌术方才说了,云端告诉鬼族人,惊雷剑在二哥手里,你我都应该清楚云兄弟的为人,他绝不是那种污人清白的鼠辈,再说了,你们也都知道,云端和凌家还有诸葛长鸣关系不浅,如今魔尊易位,云端被擒,凌家不可能坐视不理,凌术虽心高气傲,但毕竟是武林泰斗,他不去找鬼族,却来找二哥,绝不是为了来寻仇,相反,他是来寻求二哥的帮助的。”
四爷笑了笑,道:“这个老狐狸,我也在好奇他哪来的胆子硬闯孤云城,他就算武功盖世,但顶多也就能和二哥战个平手,真要打起来,他可讨不了便宜。”
梁天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几日辛苦你了,老五做事毛手毛脚,我不放心,你多受累。”
四爷哈哈一笑,尚未说话,孟悔却不服气道:“三哥你说这话忒没良心,昨天你还说四哥太冲动,不如我能够隐忍呢。”
梁天林白了他一眼,道:“若你们二人都如二哥一般,那我倒也不必操这么多心了。”
他说完,也不管二人,骑马朝城内奔去。
凌术到了城主府,大大咧咧的坐下,也不管罗曲。
罗曲也全然不在乎,命人上过茶水,也不说话。
凌术端起茶喝过几口之后便开始闭目眼神。
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大厅里面,直到梁天林急匆匆地从大厅外面跑进来,这沉默才被打破。
罗曲让梁天林先坐下,然后看了看凌术,问道:“云端怎么样了?”
凌术慢慢睁开眼睛,一反先前倨傲的姿态,叹息道:“老夫也不知,只知道他在鬼族人的手里,老夫若是知道是谁在幕后主使,一定宰了他们,只可惜全无头绪。”
罗曲蹙眉道:“前辈也不要太心急,至少云端现在还是安全的,晚辈还有几个兄弟,都欠云端的人情,有什么能效劳的地方,前辈只管吩咐便是。”
凌术笑了笑,道:“你小子脾气很好,老夫很是欣赏,不像那些个灵族人,个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
他说完,想了想凌霜和孟璋的话,郑重道:“鬼族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云端抓去了,以养魂术炼制赤血丹逼问他惊雷剑和鬼族神谕的下落,云端想必是在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告诉鬼族人,惊雷剑在你手中。”
罗曲笑道:“可是惊雷剑确实不在晚辈手中。”
凌术也笑了笑,道:“这个老夫自然知道的,你若是贪图鬼族的惊雷剑,也就不是那个令人敬佩的游龙圣君了。”
罗曲无奈叹息一声,道:“前辈谬赞了,晚辈已被夺去龙灵,反出灵族多年,天底下只有孤云城的罗曲,至于灵族的游龙圣君,也早已经是他人了。”
凌术见罗曲眉间多了一丝神伤,便又回到正题,道:“云端既然告诉鬼族人惊雷剑在你手中,以鬼族人的性子,要不了多久一定会到你这里来寻剑,但他们胆小如鼠,如果没有魔尊的命令,料他们也没那个胆子来找你,所以,老夫需要圣君帮我演一场戏。”
罗曲顿时来了兴趣,转而问梁天林道:“老三,你且猜猜,凌老前辈让我演的这出戏,有什么玄机?”
梁天林淡淡一笑,自信道:“老前辈想让我二哥承认,惊雷剑确实在孤云城。”
凌术点了点头,道:“二爷若是否认惊雷剑在孤云城,只怕云端会受折磨。”
梁天林一脸不解,问道:“可是,我二哥如果承认了惊雷剑在他手中,那云端岂不是更危险了吗?”
凌术笑了笑,道:“三爷放心,鬼族没那个胆子害他,鬼奴那种小喽没发现他的秘密,可鬼族上面的人不会那么蠢,他身上的秘密没有摸清楚之前,鬼族绝不会让他死。”
他的话说完,罗曲和梁天林对视一眼,两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罗曲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开口问道:“晚辈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凌术含笑问道:“你们是想知道,他体内的罗刹之力到底是怎么来的吧?”
罗曲点了点头,道:“他是人族人,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过他手上的印记,但听我三弟提起过,如果晚辈所料不差,那是罗刹天的印记吧?”
凌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否认,算是默认了。
罗曲见状,追问道:“哪一位?”
“幽冥!”
罗曲听到幽冥二字,脸色陡变,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幽冥?九位罗刹天中唯一一位附身于女子的罗刹天,云端怎么会被幽冥选中?”
他说完,梁天林突然问道:“云端的夫人,是不是姓凌?”
罗曲听了梁天林的话,顿时茅塞顿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老前辈会为了云端放弃圣药。”
他说完,脸色渐渐凝重起来,道:“只不过,被罗刹天选中的人,无论是谁,注定都要为罗刹王献祭的,云端知道吗?”
凌术点了点头,道:“他自然是知道的。”
罗曲会心一笑,笑容里满是钦佩,道:“被罗刹天选中的人,最后都会献祭给罗刹王,助其成神,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没有人可以改变这样的宿命,一旦罗刹王发现幽冥重现于世,云端必然会大难临头,他明知与凌姑娘在一起会给他带来大祸,却依旧不管不顾,这种勇气,着实令人佩服。”
他说完,看了看凌术,问道:“被罗刹天选中的是凌家人,凌家对此是何打算?”
凌术面无表情道:“老夫不远万里从罗刹族赶过来营救云端,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凌家的态度吗?如果凌家当真要献祭出幽冥,第一个要杀的,想必就是云端了。”
罗曲淡淡点了点头,道:“都说罗刹无情,看来传言也并非全是真的,不过有一件事情,晚辈十分好奇,凌大小姐和老前辈不久前从罗刹族赶到人族,参加云端夫妇的婚礼,罗刹族远在北境,二位从人族出发十多日,按理说已经离开人族的地界很久了,为何云端出了事情之后,二位这么快就能赶回人族?莫不是二位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人族?”
凌术脸色阴沉,冷冷道:“二爷的眼线还真是遍布各处啊,连老夫没有离开人族,二爷都能够知道。”
罗曲笑道:“前辈言重了,晚辈反出灵族,平生又树敌无数,自然是要谨慎些,凌小姐与前辈武功高强,我的人靠近不得,若不是前辈暗中调查孟家,晚辈也发现不了二位的踪迹。”
凌术眉头一皱,问道:“你也在暗中调查孟家?”
罗曲摇了摇头,道:“我已是四族之外的人,四族纷争,与我并无瓜葛,但罗某欠云端的人情,他既然忠于孟家,我也当对孟家格外照顾几分才是。”
凌术一听来了兴趣,问道:“二爷查到了什么?”
罗曲笑了笑,道:“前辈高估罗某了,孟家姐弟做事谨慎,凡事不留任何把柄,鬼族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从魔尊那里开始下手。”
他说完,叹了口气,惋惜道:“孟家这潭水深得很,鬼族此次有备而来,我原本想劝云端早点离开都城这是非之地,没成想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鬼族就已经对他动手了。”
凌术听完,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愤愤道:“鬼族人哪有那本事,全都是孟璋那小子把云端往火坑里推,若不是小姐劝我,我早就把他一刀剁了。”
梁天林微感吃惊,问道:“云端遇险,与孟璋有关?”
凌术心中烦闷难言,便将孟璋如何安排云端与傅嫣执行秘密任务,傅嫣又是如何将云端骗到那药房,以及云端如何落到忠义会手里这些事的来龙去脉一一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