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寻春一心吹奏着那只白玉箫,似乎并没有发现肖千羽的存在,而楼下的杜鹃姑娘也从未抬起头往上面看一眼,肖千羽微觉诧异,心想着杜鹃姑娘要么就是并不关心吹箫的人是谁,要么就是知道这吹箫之人的身份。
她自顾自的弹着琴,似乎这箫声原本就应该存在,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但配合默契,简直是天衣无缝,就连肖千羽这种不懂音律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们二人的演奏相当完美。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箫声也蓦地消失,楼下的众人顿时只觉得怅然若失,连连摇头叹息,似乎还没有听够这难得的天籁之音。
谢寻春慢慢收起白玉箫,深情地注视着杜鹃姑娘,楼下的杜鹃姑娘只是抬起头来淡淡的看了谢寻春一眼,脸上并没有任何吃惊,她礼貌性的冲谢寻春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费力的抱起古琴,对台下众人微微欠身之后便自顾自的离去,留下众人惋惜不已。
肖千羽见状,语气冰冷道“谢寻春,你可真会躲藏啊,这么多人愣是没有找着你。”
谢寻春淡淡一笑,慢慢站起来,打量了肖千羽一阵,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千羽啊,你这身打扮比你以前的那身行头好看多了,不过,你这丫头,没大没小,我好歹也是你舅舅,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肖千羽怒哼一声,道“你别再说了,我可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舅舅。”
谢寻春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很小心的擦拭着自己的那只白玉箫,问道“说吧,找你舅舅我做什么?”
肖千羽冷冷道“你是真傻还是在装糊涂?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道我们找你做什么?”
谢寻春眉头一皱,然后释然,笑道“我只知道苦如大师还有古安民在找我,你说说吧,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肖千羽暗中紧握住鞭子,道“你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谢家救不了你,父亲也救不了你,就算是陛下也不一定能保住你,你如果继续这么躲下去,只怕到时候灵帝震怒,人族就会大祸临头,为了人族的安危,我必须抓你回去见战龙圣君。”
谢寻春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笑着。
肖千羽见状更加愤怒,怒道“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
谢寻春慢慢收起笑容,反问道“为了人族的安危?恐怕你是为了你肖家的脸面吧?沾上我这种舅舅,你一定会觉得脸上无光。”
肖千羽闻言一怔,立马道“是又如何,你做的那些事情,难道我不该觉得可耻吗?”
谢寻春缓缓站起身,道“罢了罢了,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任你如何恨我,也挽回不了。”
他说完,又看了看楼下的那些人,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肖千羽立马抽出鞭子,沉声道“你别再想着逃跑了,我今天一定要抓你回去。”
谢寻春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你和你爹一个臭脾气,脑子一根筋,不知道拐弯,你忘了,我的武功可要远远高过你,我要是想走,你拦得住我吗?”
肖千羽闻言,一时语塞,这才想起来谢寻春虽然行为不太检点,但他的资质在人族里面确实是很少见的,年纪轻轻就已经到了圣玄境下品,就连身为人龙的孟瑶也只是圣玄境下品。
想到这里,她不禁为谢寻春惋惜起来,以他的资质和战龙圣君对他的栽培,他日一定会成为人族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可惜他偏偏放着这一身资质不好好珍惜,尽干些拈花惹草的事,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必定难以善终,战龙圣君成就了他,但同样也能轻而易举的毁了他。
肖千羽更好奇的是,面对这样一个玄术武功高出自己许多的高手,自己刚才居然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觉得可以把他制服,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在潜意识里认为,谢寻春是她的舅舅,虽然她不承认,但谢寻春绝对不会伤害她。
她知道谢寻春说的话不假,便冷哼一声,让开一条路,跟着谢寻春慢慢穿过几个回廊,然后进了一间屋子。
肖千羽一走进那间屋子,立马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这种香味清香扑鼻,不同于那些香的浓烈的味道。
只见里屋布置着许多女儿家特有的装饰,一看就知道这是女子的闺房,在闺房里面放置着一张梳妆台,一个女子正优雅的坐在梳妆台前慢慢地梳着头发,对二人的到来没有任何惊奇。
肖千羽看见那女子的衣裳和背影,又看到旁边桌上放着的那张古琴,便知道了这女子就是方才弹琴的杜鹃姑娘。
谢寻春也不说话,径直走到桌旁,随意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对肖千羽道“你请便。”
肖千羽见谢寻春对杜鹃姑娘的闺房如此轻车熟路,而且杜鹃姑娘也并没有吃惊,想来谢寻春一定是这闺房的常客了。
她冷冷哼了一声,站在一旁不说话。
三人沉默一阵,杜鹃姑娘最先打破了宁静,她依然背对着二人梳着长发,声音中略带关心,道“你不该来的。”
谢寻春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掉,道“你两个月才弹一次琴,无论如何我都要赶过来的。”
杜鹃姑娘笑了笑,道“你若是想听琴,我私下弹给你听便是。”
谢寻春摆了摆手,道“那多没意思,你的琴声天下无双,若是没了听客欣赏,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本领。”
杜鹃姑娘闻言把梳子放下,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有人正在找你,这个时候你还是应该藏起来才对。”
肖千羽冷冷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当初做那种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占了便宜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情?”
谢寻春闻言叹了口气,喝着闷酒没有说话。
杜鹃姑娘走到门口伸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然后轻轻把门关上,道“除了少城主,还有人在找你,你赶快走,不然会有危险的。”
肖千羽淡淡道“苦如大师还有古安民不会到这里面来,他暂时是安全的。”
杜鹃摇了摇头,道“不是他们,我听人说起过苦如大师和青衣剑神,找他的那些人既不是和尚,也不是书生,而且看样子不像是好人。”
肖千羽闻言蹙眉道“不是他们?难道是陛下的人?”
谢寻春苦笑道“不是陛下的人。”
他说完,又看了看肖千羽,问道“你一直以为我在躲着古安民和苦如大师?”
肖千羽道“你要是没躲着他们,为什么从来都见不到你的人影?”
谢寻春笑了笑,道“我宁愿被他们找到,至少在他们手上,我还能活,要是落到了那些人手上,我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肖千羽闻言大惊,她见谢寻春一脸悲戚,不像是在撒谎,隐隐觉得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小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究竟是谁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难道是战龙圣君?可他明明吩咐了,要把你活着带回去啊。”
谢寻春道“长孙寒虽然想杀我,但一定会亲自动手,不是他派的人。”
肖千羽看着谢寻春,突然问道“你知道是谁想要杀你,对吧?”
谢寻春点了点头,道“我虽然惫懒,但玄术和武功并没有因此荒废,那些人的武功,随便一个便远远高出我,人族的人里面绝对没有这样的本事,而且,就算我落到了古安民和苦如大师手里,他们也能把人要过去,我到头来还是一个死。”
肖千羽心中有些发慌,知道那些追杀谢寻春的人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问道“究竟是谁?”
谢寻春道“长孙寒的小女儿。”
肖千羽闻言一惊,随即又明白过来,难怪谢寻春说那些人可以从古安民和苦如大师手里把人要过去,而且还能派出那么多高手,如果背后主使的人真的是长孙小姐的话,这一切倒说得过去。
她闻言讥讽道“那你就是自作自受了,你污了她的身子,败坏了她的名节,她一心想杀你,那也是应该的。”
肖千羽的话刚说完,一直很平静的谢寻春,突然一反常态,用力一把将杯子摔得粉碎,怒道“放屁!我和那臭女人没有半点瓜葛。”
谢寻春说完,见杜鹃和肖千羽都是一脸吃惊,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便努力压抑住怒气,气愤道“我谢某人虽然做事情混账,但也知道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长孙寒的小女儿,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肖千羽追问道“那长孙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她为何又一口咬定是你玷污了她?”
谢寻春愤愤道“我怎么知道她怀的是谁的种,我名声虽然差了些,但是这种黑锅我可不背,也幸亏我溜得快,要不然以长孙寒的脾气,我现在早就已经死了七八回了。”
肖千羽并不是完全相信谢寻春的话,摇头道“不可能的,长孙小姐贵为战龙圣君的女儿,不可能做出来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的。”
谢寻春叹息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在人前圣洁高贵,她在背后如何,又有谁知道,我谢某人阅人无数,这双招子看人,从来没有看走眼过,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不是个省油的灯,所以一直躲着她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招惹她。”
他说完,又笑道“我恶名在外,又一直在长孙寒的府里,这个黑锅给我来背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你也不想想,那臭女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哪有那个本事强迫她就范,还是那句话说得好,黄蜂后尾针,最毒妇人心,她自己不守妇道也就罢了,为了维护那个野男人,还把罪名推到我头上,真是歹毒至极。”
肖千羽闻言暗暗心惊,如果谢寻春说的是真话,那这长孙小姐的心肠也确实是狠毒了一些,她急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战龙圣君说清楚?”
谢寻春冷哼一声,道“有用吗?你还是我外甥女,听了这种传言都要抓我回去,那臭女人一口咬定孩子是我的,你觉得长孙寒是信我还是信那臭女人?”
肖千羽闻言也没好气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守规矩,你若是名声好一些,她又怎么可能会赖上你?”
谢寻春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叹了口气道“那臭女人害怕我到了灵帝面前把事情抖出来,所以一心想要杀我灭口,一旦我死了,这件事情自然就盖棺定论了。”
肖千羽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道“我们去找陛下帮忙吧?”
谢寻春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他们只要一见到我,立马就会杀了我,就算陛下怪罪下来,他们也可以说是那臭女人的命令,到时候,我理亏在先,陛下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的,那一晚,我躲在你父亲的房里,古安民就在府外守着,古安民那个死穷酸,白读了一辈子的书,被人当做棋子还浑然不知,一旦我被古安民抓住,那臭女人立马就可以把我要过去。”
肖千羽问道“你既然知道这中间的危险,为什么还要出来抛头露面?”
谢寻春看了看杜鹃,笑道“我虽然风流成性,但却行事磊落,杜鹃姑娘是我的红颜知己,今晚她登台,我自然要来捧场,而且,我如果再不现身,恐怕那臭女人就要对杜鹃姑娘下手了。”
他说完,又凄苦的笑了笑,道“姐姐早亡,父母病故,谢家现在就我一人,我平日里张狂惯了,没有朋友,你这个外甥女又不认我,我唯一的牵挂便是杜鹃姑娘,我这条性命,没了就没了,若是连累了杜鹃姑娘,那我就算活着,也将抱憾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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