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人手众多,萧炅立刻叫人把安国臣抬进了府内,医郎也正迅速赶来。
搬人进府的时候,萧炅叫他的府丁排成了人墙拦着,生怕还有箭支射来伤着了王烁和安国臣。
一向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萧佩仙,何曾见过这种阵势,已经有些被吓着了。四下张望,她没有见着周生,便对王烁问了一句,“我表兄呢?”
“没死。”
“那人呢?”
王烁扭头扫了她一眼,心情正坏,没再搭理。
须不知,王烁这会儿怒意贲张、杀气大盛。萧佩仙被他这种杀人的眼神轻飘飘的一眼扫过,只觉心中一阵寒气直冒,腿肚儿都打起颤来。
“好……好凶恶!”萧佩仙真是被吓坏了,“为何这般凶神恶煞的,我又没有得罪你!”
“佩仙,快退下!”萧炅连忙上来拉了她女儿一把,“回房去。”
萧佩仙又怯又恨的咬了咬牙,扭身走去。
一群人已经把安国臣抬进了房间,医郎也赶到了。
闲人退避,医郎紧急救治。
王烁就在那房间外的阶沿下坐了下来,吁了几口粗气,额头大颗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上已经全部湿透了!
情急之下,无法细腻思考。
但是第一直觉,往往是最准的。
王烁认定,今晚那些刺客的目标,其实是自己!
他们肯定是觉得,舍弃董寿的那一招“断尾求生”并不十分保险,于是铤而走险,动起了刺杀办案主官的念头!
“大意了!”
王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直摇头。心想自己还是缺乏经验,那些歹徒连水淹青龙坊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把他们逼急了,谋刺一两个办案主官算什么?
太平盛世,天子脚下。
这帮杂碎,真是狗胆包天!
萧炅站在离王烁三步远的身后,怔怔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竟然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这事,真是闹大了。布政坊紧挨着皇城根儿,居然有人敢在这里谋杀当朝四品大员,还刺伤了皇帝的亲卫队长!
上头要追责下来,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京兆尹要顶缸。
再加上此前受贿的事情……萧炅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坐了半晌,王烁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人也冷静了许多。
萧炅连忙唤人取来了一套自己的新衣裳,亲自捧到了王烁面前,小心翼翼的道“耀卿,衣裳全湿尽是泥灰,换套新的吧?”
“多谢萧公,但是不必了。”王烁拍拍屁股站起了身来,说道“我要让圣人,亲眼见到我现在这副样子。”
“啊?”萧炅惊呆了,“莫非你要深夜闯宫见驾?”
“那不至于。”王烁道,“至少,我也要确认安国臣的安危之后,再作决定。”
“来得还算及时。应该……应该不会有大恙。”萧炅很是紧张。他说这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王烁,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王烁表情肃杀,眼神如刀,一言不发。
这时,武侯把周生送到了府上。
周生呼天怆地的四处寻找萧炅,“阿舅,救命!阿舅,救我啊!”
王烁眉头一拧,想起了刚刚案发之时的许多细节……这个周生,有大问题!
周生朝萧炅这边跑了过来,“阿舅快快救我!王烁不是人,我不能被他带走!”
草!
不等王烁自己动,萧炅大步迎上,左右开弓两个大耳刮子扇得是清脆又响亮,直接把周生给打懵了!
“孽障,跪下!”萧炅大喝一声,抬手一指王烁。
周生这才瞧见,见在较暗屋檐脚下的王烁。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双膝跪地前行爬到王烁身前,使劲磕头,“王将军饶命,饶命!”
“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王烁沉声道,“但有一个字撒了谎,我身为执法者,倒是不会亲手杀你。”
“但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小人绝对不敢欺瞒王将军!”
王烁问道“今晚的贼人什么来路,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周生把头贴在地上,恐惧无比的回道。
王烁一步踏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胪提起来,厉声道“再答一次!”
周生被揪疼了头皮,更严重的恐怕是被王烁这惊人的杀气给吓到了,发出了毛骨耸然的尖叫,“啊——”
王烁一耳光扇上去,一点都不响亮。
但是周生一头栽倒在旁,当场就吐出了两颗碎牙和鲜血。
萧炅目瞪口呆,茫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样是耳光,为啥差距这么大?
王烁再将周生提起来,这货已经快要被打傻了,眼睛都在乱转。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王烁道,“说,今晚这些人,什么来路?”
“袄教主祠的……鹰犬打手。”周生说了。
此言一出,连萧炅都大吃一惊,“你怎会知道?!”
“萧公,你还真是有一个好外甥。”王烁冷冷道,“如果不出所料,这些杀手就是他勾引过来的。”
“不、不可能!”萧炅惊诧不已,“绝对不可能!”
王烁一把掐住周生的咽喉,“告诉你阿舅,萧府有多少个袄教主祠派来的鹰犬?”
“三……三……个!”
“啊?”萧炅真是惊呆了,“周生,你……你什么时候投靠了祅祠?”
“还不是为了给你办事?”周生满副幽怨的咬牙,恨道,“拿人手软,当然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萧炅真是气结了,“他们派来的人是哪几个,快说?!”
“养马的老刘,护院陈老三,还有弹箜篌的贺鲁乐工。”周生道,“这些人都是过了你的眼才进的萧府。现在出了事,你也别只怨我一个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真是气煞我也!”萧炅简直暴跳如雷,“来人,来人!”
他气急败坏的张罗着,去捉拿那几个内鬼了。
王烁不关心这些事,仍旧抓着周生的咽喉,问道“你在祅教主祠,是什么地位?”
“外祠小麻葛。”周生老老实实的答道,“意思就是,不信教也不驻祅祠的假教徒小头领。虚职头衔,一点都不值钱。”
“你真是太谦虚了。”王烁道,“谋刺于我的时候,可没有几根箭射到马车上,你手无缚鸡之力竟然也能毫发无伤。只怪先前太过紧张和慌忙,我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你们这么大的一个破绽。”
“……”周生表情难看的沉默了片刻,“大概是他们觉得,把我留在京兆尹的身边,还能有点用。”
“现在不同了。”王烁道,“你落在了我的手里,却知道他们这多事。你猜,他们有多想尽快杀你灭口?”
“王将军,王将军!救我,我不想死!!”周生被捏着喉咙,大声惊叫,声音十分难听。
一阵骚臭味传来,这厮又给吓尿了。
王烁无比厌恶的将他扔翻在一旁,一脚踩着他的脸颊,“把你知道的,有关祅教主祠的所有事情,全部告诉我!”
“是是,我说、我说!——王将军,你一定要救我!!”
“说!”
“袄教主祠建在西市波斯邸。他们的大麻葛亚里斯,同时也是波斯邸的商会会主。”周生道,“西市波斯邸的商会,是波斯大商盟的一个重要分会。常有许多重要人物往来于此……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王烁咬了咬牙,“你说的那些重要人物当中,有没有安禄山的人?”
“我……我不知道!”周生很紧张,很害怕,“我真的不是他们的核心人物,我知道得并不太多!”
王烁沉思了片刻,“说,你的直嫡上峰是什么人?”
周生张了张嘴,想说,又不大敢说。
王烁手中稍稍一用力,他的喉节嘎嘣作响。
“说……我说……”他艰难挤出这几个字眼。
王烁稍稍松了一下手。
“西市最大一家珠玉行的东主……昭武粟特人,米罕!”周生说道,“给萧公的贿赂,就是他亲手交给我的。那三个潜伏进府的鹰犬探子,也是他派来的人。”
王烁一把将周生甩到旁边。
西市珠玉行,米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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