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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枫皋说我老实人

    一夜无眠,洪景来几乎就是烦扰了一夜,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没想过承担责任,却成了别于俗流的忠于职守。没想着救民水火,却成了士庶卒伍之众望所归。

    我只是按部就班的过日子而已,想过上好日子而已!

    不是我太好!是这个时代太烂!

    “阁郎与那些不同!格外不同!”月下烛火如豆,虽然摇曳,却遮掩不了韩三石那时眼中的澄澈和清明。

    也许这就是最真实的以性命相托付,愿意与君同进退,共荣辱,死生不负吧。

    披衣而起,汉阳的清晨开始活跃起来,从城外向城内运送柴火、蔬菜甚至饮水的车马,与收集城内五谷轮回桶的牛车交错。汉阳边的蒸汽机磨坊冒着黑烟,轰鸣声却遮盖不住南门外从八道赶来的行商的叫卖。

    “娘!起得早啊。”看到老太太在墙角看腌制的大酱,洪景来打了声招呼。

    “昨晚没睡好吧。”老太太围着麻布围裙,没有回头,只是在搬弄着酱缸的陶盖。

    “大酱其实未必要自己做嘛,去买也行的。”洪景来没有说为啥昨晚没睡好什么的,踩着布鞋的鞋跟,懒得拔起来,随意的走了过去。

    “你们男人要做经济学问,我们这些妇道人家不做这还能做什么?”洪氏从围裙边的口袋取了两截木炭,轻轻掰开插入大酱中。

    “这是?”

    “这?豆子这东西有些豆腥味,在制酱的时候也会混入杂味,用木炭就可以去除杂味。”洪氏把另一截木炭也掰开插进酱里。

    “果然是世事洞明皆学问啊!”洪景来不由得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书生,尽说些听不懂的话。”

    用木勺取了些酱,洪氏转身烧厨房,现用滚水冲了一大碗热汤,递给洪景来。还别说,仅仅只是一闻,就有相当浓郁的豆香。

    喝了一口,确实毫无杂味,虽然酱还没有彻底熟成,风味上差上不少,却也有一番滋味。一碗下肚,身子稍暖,精神顿觉一振。

    “盛些饭来吧,今日还要去枫皋大监府上拜见。”脑子里的混沌被一碗热汤给冲散,生活还要继续下去,还有老娘要奉养,还有小白菜要追求。

    “今天的是豆饭,你要是去枫皋大监府上还是在等一下吧,另蒸一锅给你。”洪氏把碗接过来,建议道。

    “豆饭?那还是再蒸一锅吧。”这要是吃了一大碗豆饭过去,然后见到金祖淳开始连环炮,那丢人就丢大了,洪景来也是有体面的人,不能丢这种脸。

    很快,院中的其他人也先后起来,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忙。韩三石昨晚上和洪景来旱厕边一番畅谈,显然没睡够,但是议政府那边要上值,不能迟到。

    韩五石要提前去金祖淳家里递帖子,人家收下以后会告诉他几时几刻来,像金祖淳这样的大忙人,一天多的时候要见几十人,肯定要提前预约好。

    至于李济初,没有练刀剑,弓箭的话院子里也摆不开,鸟枪就不要提了。挥舞着他那杆一下一个西瓜脑袋的连枷,在练腰背和手臂。破空声听起来还是很吓人了,看着也热闹,确实是一身的功夫在手上,连家里的小丫鬟荷善都一脸小星星的的站旁边看。

    平凡的早晨……

    “大监几时得闲?”洪景来扒拉着米饭,初春野菜多,但是农家种植的还是韭葱之类,结果到最后,还是豆芽菜下饭,你要是加个肉丝炒炒也挺美,可惜大早上也没有肉卖。

    堂堂宣惠厅常平佥正,从四品的高级官员,早饭也就是一大碗饭外加一碗豆芽菜酱汤,说出去都没人信!

    “说是午前都得空,但是巳时初最好。”开春了天气热了起来,韩五石跑回来额头有些冒汗。

    “嗯。”洪景来应了一声,继续和豆芽菜奋斗。

    而后韩三石上来禀报一声,到点了,人家要去上值了。韩五石也退下去忙活别的事情,毕竟洪景来大小也是佥正,也有人来投贴,作为洪景来的家人,韩五石也有许多事要预先为洪景来处理。

    吃完早饭,左右无事,洪景来挑起一根棍,和李济初对练起来。毕竟是武班军吏出身,祖传的枪棒功夫。现下里虽然成了强身健体的普通招式,但洪景来也没指望自己练成万人敌。

    李济初和洪景来对联就不敢用连枷了,随意捡了根棍,他就算让洪景来一只手都轻松得很,噼里啪啦打了一阵,到底也出了身汗。

    趁此机会擦身子洗头,反正时间还早,清清爽爽的去见金祖淳也算是个好印象啊。

    到了辰时二刻,提前出发,先行去候着,免得误了时辰。

    金家的门前自然有许多等候的人,有些人可能都等了十天半个月,都排不上号。但洪景来早就递了帖子,如今直接就被人迎了进去,顿时引来不少目光。

    “来了?”金祖淳没有在花厅,而是在院子里的凉亭里见的洪景来。

    “拜见大监。”

    “昨日小赵掌令去见你了吧。”

    “是的,叙了些地方杂趣。”洪景来单独和金祖淳对答倒是第一次,所以坐的端正些。

    “不光如此吧,先真庙和先正庙是事情恐怕也说的分明。”

    “还言及继统不继嗣。”

    “嗯,你有何想法?”

    “大监身处中枢,委实不易,牵一发而动全身。”洪景来对这种事能有什么看法。

    就算有看法也不会说,因为能下决定的只有金祖淳,小赵家说话都不好使。

    “嗯?你倒是不同!旁敲侧击的有之,痛陈利弊的有之……”金祖淳笑了,感觉洪景来的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只是感叹,但下官却也无法体会大监的不易。”

    那肯定啊!咱们也没统整朝纲,手握大权过啊。就算想知道掌握上千万人的国家权柄是什么滋味,也没机会啊!

    可不是只能嘴炮一句,您老真不容易,为人民服务辛苦了!

    “你倒是个老实人啊!”金祖淳站起身来,一只手拍着凉亭的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