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守貌似随意的和那名工匠攀谈了几句,目的当然是打听他们这些钟表匠有多少,又有多少人会打发条簧,用的是什么钢。
这位不过是区区良民的工匠对于洪大守这样的两班垂询,自然是有问必答。
汉阳的钟表匠委实不多,满打满算不会超过二十个。而且全部都是兼职,因为李朝的自鸣钟怀表之类的东西绝大部分是自清国进口的。
他本身的王室,也就是李氏,作为统治者却没有相应的庞大财力,供他设立造办处这样的机构,进行成规模和体系的生产制造。
民间的豪商和两班固然有富裕者,也乐于消费这类进口的奢侈品,但终究少数。
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全职的钟表匠,毕竟纯手工打造一架自鸣钟,费时费力,对于收入相对较低,每日挣扎于温饱的手工业者而言,不是一份好职业。
包括眼前的这位,实际上本职工作是锁匠。这个行当就保险多了,只要有人在的一天,锁这种东西就永远不会愁销路。只要打出来,就有人买,能混口饱饭吃。
其他的钟表匠也都有各自的本职,包括铜器匠、金匠、铁匠,乃至于木匠和箍桶匠,会造自鸣钟的凤毛麟角,几乎没有。能独立维修的倒是各个都可以,只可惜配件之类的只有四五人会打制而已。
想靠成群的手工工匠,手工拉丝,打制弹簧,洪大守还是想的太多咯。
不过即使如此,洪大守还是给了这人二三十个钱,并记下了他的住址,以后也许用得上。
结个善缘,以后好见面。
除开这些,最后就是让于大顺介绍一个书侩来,洪大守要把身上的四十多套话本出手。还有那些花了老鼻子钱的精美插图雕版,这可都是李朝没有的东西。
不过这似乎有点触及到于大顺的盲区,他做牙人倒买倒卖的东西太多了。大到成千上万的珍宝宅院,小到几十个钱的陶缸土坛。
可卖?
职业经理人去做签约编辑?
专业差的有点多,两者之间也没有任何的联系和交集。甚至可以说于大顺只知有书侩,却不知书侩在哪儿。
略想了想,犹豫了片刻,于大顺很坦诚的告诉洪大守他不知道。但是他在汉阳的牙人圈子里有根脚,站的住,可以帮他打听,最多两日就能给洪大守一个答复。
反正比自己亲自下场去找来的方便,索性也就由着于大顺去找。
三个人这时候也饿了,立刻把刚雇来的仆役们使得团团转,买菜的买菜,打酒的打酒,称点心的称点心。
至于其他的生活用品,完全不着急。不有湾商本店书(屏蔽)记林尚沃呢吗?
让湾商在汉阳的杂货店送就是了,湾商说到底那也是平安道自己老乡们的商团。总不会真的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
铺盖被褥,手巾帕子,床照蚊帐,锅碗瓢盆。甚至连需要买的柴火,以及雇人挑进院子的水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林尚沃把什么都考虑到了,吩咐湾商的伙计办的漂漂亮亮。洪大守只是往堂屋里一坐,随意一趟,拿着一本拍案惊奇看。
金斗吉则是和林尚沃随意的谈论些生意经,终究放高利贷也算是一门生意嘛,两个人还算能聊得来。金斗吉和他是一起嫖过x的交情,而且还主动买单,就冲这一点,也算半个铁的兄弟。
没多久仆人们见次到家,闻着松子磨粉和着糯米粉做的团子,还加上了果脯丝儿的香味,三个人食指大动。
往嘴里塞了一个,枣泥馅的,甜口。吃起来软糯香甜,虽然有一点点粘牙,但不可否认是个好点心。松子磨粉的香味也算是极好的点缀,大大的提升了他的口感。
金斗吉一连吃了三个,手里举着一个,问站在那里低头却若有似无的瞟点心的小使女。
这样费工夫的团子,二十四个一盒,居然只要半两,这还是朝鲜半两,等于一百多个钱就行。
这年头想要过上小康生活,看来也不是这么难得嘛。天天吃点心,顿顿吃鲍鱼,怕是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有钱真好!
天黑,烧厨房里也送上来了晚饭。蒸的大锅米饭,豆腐海带的汤。另外有一个似面似糕的东西洪大守格外注意,因为他下口就知道是红薯。
想来这个年代,红薯已经在气温相对温和的李朝中部和南部引种,并成为一个极重要的粮食作物。可惜的是洪大守老家的铁山,气候太冷,不适宜尚未进行大规模品种改良的红薯的种植。
如果能弄来能在东北地区种植成活的红薯种子,那引种到铁山,真就是万家生佛,活人无算了。
想想这年头还算好,不是明末,红薯已经大规模的引种进入东亚。品种的改良和培育已经开始,可以有很大的选择余地。
洪大守可不会傻啦吧唧的去拿福建广东的红薯秧子往陕西河南种,那纯属脑子进了水。别说什么亩产万斤了,脑子进水差不多。
身处的这个暂且算光明前的黑暗时代,几乎每天都会给洪大守带来新的体验。
但起码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比如洪大守心心念念的汉阳书侩找到了,而且于大顺还带了两个一起过来。
一对兄弟,中人身份,无有大名,只称江大江二,都是三十多的年纪。
规规矩矩的行完了礼,自然而然就进入了商业谈判的过场。
要知道这年头后来南韩仰为民间传统文化,八千年宇宙历史证明的《快刀洪吉童》、《豪杰春香传》、《侠盗一枝梅》之类的,还属于江湖艺人“盘索里”的口头吟唱内容,并没有成册的明文详细记录。【注1】
市面上的都是转抄自汉语,并进行李朝化和谚文化的产物。
洪大守房间里的话本那可是最成规模且最完美的插图版。
不信他们不买!
【注1】:王的男人,这部韩国电影有人看过吗?盘索里就是李俊基主演的角色表演的那种在一根大绳上腾跃的民间艺术形式。边唱边跳,有些内容十分刺激露骨,李朝群众喜闻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