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慎不仅是儒学大家,亦是诗词大家。此次见了林启,自然免不了聊到他抄的那几首词。
林启依旧是用‘闲书上看来的’这个老回答搪塞过去。
王慎却道“老夫观你这几首诗词,每首皆是可以流传千舌的佳作。闲书上看的也好,自己填的也罢,迟早有传唱天下之日。但成名太早于你而言不是好事,因此老夫其实有在这风评上压了压你,你莫要怪老夫即可。”
林启耸然动容,诚恳道“王老一片回护之情,小子铭记于心。”
王慎再如何声名卓著,也已垂垂老矣,与林启谈了大半日,脸上便已倦容甚重,眼帘低垂,有昏昏之态。
林启心中唉息,告辞而出。
出门前,章叔同又恶狠狠地警告了他一遍。
“你小子好自为之,切记,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启无奈地拱拱手,诚恳道“借前辈吉言,晚辈努力活到长命百岁。”
章叔同看着林启挺拔的背影,摇了摇头。
无耻的人不可怕,但这小子不但无耻,还有手段,能让王慎都看重他。更可怕的是,他还一幅引以为荣的样子。
“再让我逮到一次,收拾不死你。”
林启一路都在想着王慎的事。
他与自己不过第一次见,全力相助不说,回护之情亦是出自肺腑。
林启不由心中颇为叹息,若王大儒不老该有多好。
待林启回了悦来客栈,却见徐瑶已在他房门外翘首以盼。
“怎么在外面等,风大,别着凉了。”
徐瑶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轻声道“我也才刚出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林启笑道“有神医的消息了,不过我们得在青州等一阵子。”
徐瑶对结果却不太在意,眼睛亮了亮,问道“那……我们去胶州看看海再回来?”
林启心中一动,突然发现徐瑶与平时不太一样。
“你换发型了?”他问道。
徐瑶低着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问道“好看吗?”
“嗯,吃饭去吧。”林启从白绣娥手上接过徐瑶的椅背,便往大厅走去。
到了大厅,却没见到左永与魏黑崽。
林启眉头一皱,向沈焉如问道“他们两人呢?”
“下午就没见着了。”
沈焉如话音未了,魏黑崽与左永已联袂而来,嚷道“盟主,我们在这。”
林启叱道“不像话,跑哪去了?”
“我……我……看热闹去了,十字路口那,有人杀人,两个汉子被衙门捉了,其中一个身手还不差,看样子是军队出身。你说是吧,老左?”
左永颇有些尴尬地偷眼看了看林启,点了点头。
“唔,热闹好看吗?”
“好……”魏黑崽声音渐小,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多大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林启还待再骂,突然想了想,问道“军队出身?那两人什么背景?”
魏黑崽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听口音,那行伍出身的是江宁的……”
林启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他本只是担心是不是颜恪派人来找自己,此时听了与自己无关,便不再理会,招呼众人吃饭。
方才动筷子,门口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一队捕捉冲进客栈。
“官府拿人!”
“都别动!”
“就是他,就是那个矮个子和那个皱皮脸。”
魏黑崽正伸长了脖子,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溜来溜去地看热闹。
突然,一队捕快便向他扑来。
左永咧开嘴,露出嘲弄的笑容。
“叫你生得矮,现在被人认错了吧,活该!”
同时却另有一队捕快朝左永扑来。
什么?
‘皱皮脸’莫非是说老子?
左永登时不悦。
“瞎了眼的狗东西!”
他一脚踹出,将一个捕快喝飞。
“敢拒捕!拿下他们!”那带队的捕头喝道。
长刀出壳,剑拔弩张。
“且慢动手。”林启紧忙道,他转向那捕头,笑问道“这两个是我的人,一向老实本份,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那捕头冷笑道“诸多证人指证,这两人当街杀人。罪证俱在,还敢抵赖!”
“我们没有!我们就是看热闹的!”魏黑崽嚷道。
“盟主,我们真的没杀……没在这杀人。”左永亦是沉声道。
林启向那捕头道“是啊,他们平常就是胆小懦弱的性子,连鸡都不敢杀的。定是不敢做出如此无法无天之事,此事必有蹊跷。”
‘胆小懦弱’的魏黑崽忙道“就是,就是。”
那捕头侧身一指,喝道“你,你,你……站出来。不要怕,说!人是不是他们杀的?”
“就是他,小的看得清清楚楚,这三寸丁和皱皮脸与那两人是一伙的。”
“没错,就是他们。”
“对,对,这两人凶得很……”
一时间那些百姓打扮的人纷纷指着魏黑崽与左永七嘴八舌地说道,每人都咬定了是他们参与了杀人。
林启四下一看,目露思索。
“拿下!”那捕头喝道。
左永与魏黑崽正要反抗,林启在他们肩上各自一拍,温言道“随他们去一趟吧,我们是良民。”
“盟主,这……”
“放心,我会捞你们出来。”林启低声道。
左永道“盟主,老左我不是怕,只是此事有蹊跷,万一是有人想支开我跟这三寸丁,要对你不利……”
“我知道,先见机行事。”
左永与魏黑崽不情不愿地让那些捕快拘了,往衙门走去,林启则跟在后面。
徐瑶心中着急,让沈焉如推着自己也随了过去……
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邻省城。”
南阳县衙不仅附郭青州府衙,青州府还是京东东路的路治所在。
‘三生作恶’的南阳知县吕炳上任以来,就没当家做主过什么事。
这次却不同。
等捕快押了犯人回来,证人们一指证,吕炳一拍惊堂木,喝道“罪证俱在,将这两个罪人押下去,徒十年。”
林启正想迈步上前,见此情形,惊得合不拢嘴。
“这知县,断案也太快了吧。”
吕炳却是心中爽利,心道“好久没有办过如此快意的案子了,罪证又全,上面又有人给了明示。”
“舒服啊。”吕炳摸着惊木堂,意犹未尽得回味了一会方才的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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