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现在的大梁是什么样子,都改不了大梁已经立国超过三百载的事实。
而无论是大梁世界的历史,还是华夏历史,有皇之后,从未出现过真正意义上延续超过三百年的朝代。汉朝有东西,宋朝有南北,皆不能算。
可大梁,没有任何断层,没有任何分裂,更没有偏安一隅。即便刨除现下,大梁立国也早已超过三百载。
凭此一点,当敬。
此外,萧o的意思很明显,显然是打算走汉朝那条路。或许西汉东汉其实应当隔开,但人们更习惯将其视作一体。两汉相加,享国四百零六年,可如果不是中途乱了一次重新建立,未必会有这么长时间。
但凡了解历史的人都清楚,古代的最大问题之一便是土地兼并,随着时间推移矛盾愈发尖锐,民无法生存,自然只剩反抗一途,进而造成天下大乱朝代更替。旧的格局模式阶层被打破,新的秩序开始建立,矛盾缓和,便可安然。
下面的还在写,看今晚能坚持多久先
当初那位贵气夺目的美貌公主,现如今扛着复兴大梁的重担走到现在,再不复那股女子独有的媚意,更多的是坚韧、成熟、稳重和英气。
眼下一身男儿装扮的蓝衫,理应衬显精神气的装束,也仍旧掩不住几分倦意。
周少瑜真的很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萧o有了当下的性子。看看如今大梁皇族萧氏的成员吧,一个个都很难扶上墙,只要能保证他们富贵一日,便安安逸逸的享受一日,将来如何,甚至压根就不去想。
高玉瑶的权力越来越大,几乎可以说是彻底掌控了朝堂以及军队。而皇室成员却仍旧毫无作为。
反观萧o,一直努力着,即便很多不解,也一往无前。
“且随我走走罢。”萧o掀开大帐的门帘,扭头道,随后迈步出去。
云州气候宜人是公认的,无论春夏秋冬。但也有极为让人不适应的一点,那便是可以连绵数月的细雨。
就好比此刻,朦胧细雨,稍有湿意。
萧o的军队驻扎在峡山,登顶远眺,可隐约望见峡山城,那里已经立起了黔王的旗帜。
山顶风强,微寒。萧o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裹住身子,但尾摆仍旧随着风动。
“我却也知你此行之意。”萧o远眺着峡山城,那里本该是她出兵攻打之处。
周少瑜微楞,此时此刻,即便萧o这般说,周少瑜也自是不会信的,然而接下来她所说之言,却让周少瑜默然无语。
“萧自在背后之人,就是你吧。”萧o测过身,目光凝视,然而眼中却没半分深意与情绪,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周少瑜。
也不需周少瑜回答,萧o便道“你湘州有能人,利用我处事原则用计,此为妙。然我萧o,之所以愿意入圈,却并非无知。”
说罢,萧o再次看向了峡山城。
“萧氏无人啊”萧o叹声中,颇有凄凉。
“遥想太祖,恩泽万民,威震四海。高祖继位,文成武德,天下归心。其后昌帝、景帝,休养生息,以仁政而治万民。官吏清廉,百姓安康,天下富足。我大梁将士,悍不畏死,横扫四方,万国来朝
然而,并非人人皆知居安思危的道理。承平太久,人心自变。贪官污吏横行,商人欺行霸市,士绅地主侵占良田,由上自下,乌烟瘴气
如此江山,焉能不乱
世人皆言,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纵观历史,任何一统之朝,皆有兴衰。此乃轮回,我大梁即便立国已过三百载,也仍逃不过如此宿命。
想要延续,只能乱
只有在乱中重新打出一片新的格局,只有在浴火中重生,方能成就大梁千秋万载
但是这一切,都必须有一位英主然我萧氏,恰恰缺此人。”
说到这,萧o猛然转过头,道“我知你湘州的算计,也知你周少瑜之图谋,但我没得选。要么寄希望于将来耗费数十年培养,可这时间太长了,长到我都没有信心掌控。水往高处流,人心思变,时间越长,欲将我往更高处推动的力量就越强大,我虽恨你,但你也是知我的,我无意那个位置,也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从现有的皇族萧氏当中挑选。可惜,如今勉强尚有资格的可选的,只有萧自在一人而已,哪怕他受到你们的掌控。
但是,这何尝又不是他的机会黔王举旗自立,天下士子争相来投,此为何此便是我大梁忠义之士仍在,忠义之心尤存这,便是他能够真正自立的根基
或许他做不到,或许他无此心。都没有关系,还有我
你,可懂否”
周少瑜默然。
萧o之意,他听懂了,也正因为听懂了,才沉默。
辛宪英主导的谋略并没有瞒过萧o,相反,萧o甚至还看得很是透彻。之所以愿意配合按兵不动,乃是出自她的心甘情愿。
诚然,萧自在无甚野心,能力也寻常,甚至还只是傀儡。
可是,萧自在当真那么一无是处么
常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而萧自在一向有自知,单凭此,他便绝不是蠢人。
湘州想要利用萧自在的名义,可继续反过来,在萧o看来,这也是萧自在最好的机会。他再傀儡,按照接下来的发展,也将是名义上黔州、南越两地之主。而且名望日盛,投效之人愈多。
就好似萧o所言那句,人心思变。一旦周边的环境逐渐改变,焉能保证萧自在心思不变
且再不变又如何,还有她萧o如果能力不够,她萧o扶持一把。如果没有野心,那么她萧o推动一把。只要萧自在能逐渐合格,无需多么大的才能,她萧o都可以将萧自在推动到最后。
大梁想要延续,至少需要一个名义上合格的君王不是么否则臣不服,民不附,如何处之
除此之外,周少瑜也听出了很深的警告之意。之所以敢讲这些直接和他周少瑜说,那就是不怕,无惧且不说湘州目前还需萧自在的存在,就算没有随时可以撤掉,但只要敢这么做,萧o就敢立刻举兵与之为敌。
毕竟先前合攻豫州火凤一事已经说明,在条件足够的情况下,萧o其实也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和高玉瑶联手的。
那么萧o最终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呢
那就是她需要和湘州达成一定的默契,她萧o想要给萧自在创造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让其发展,滋生野心。而湘州也可以继续暗中掌控。至于幕后交锋如何,那就看各自手段。可若是直接掀掉棋盘对不起,我也掀。
想通此节,周少瑜深呼吸一口气,目光也看向了远处的峡山城。
“惜栽,你非男儿身。”
萧o又一次成长了,若非她自身的原则性太强,也绝不会登基成为女帝,不然未必不能打出一片新的天地,成就全新的大梁。也正因为如此,莫名觉得萧o给人一种萧索之意。
这世上有很多鸡汤,比如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再比如有志者事竟成。其目的还是激励人上进。
然而现实是,不是所有努力都能化为成果,人都知道跌倒了要爬起来,可不是所有人再一次次跌倒后还有勇气前行,甚至很可能跌倒之后,再也爬不起来。
为何胜者为王因为胜者一个,夺天下更是如此。
为何湘州方面的策略一直都是将萧o视作用来与大梁对耗的存在那就是因为觉得萧o并不能成为真正的大敌。并非她的能力不足,而是她没有野心,单此一点,就足以让为其效命的麾下逐渐离心,只剩下最后一批小部分死忠誓死不离。
此方面,时间越长,也就会体现的越明显。最好的例证,便是萧o前不久送走的那批文武。
周少瑜暗想,假若自己的穿越真只有孤身一人,或许会愿意相伴左右替她效力的吧。这样的人,或许真的很傻,但人格魅力,少有人及。
“如果,我是说如果。”周少瑜想了想,试探道“如果将来,你败了”
“那我便是大梁最后的骨气,大梁之魂永在。”萧o斩钉截铁。
这意思,不就是仍旧会选择以死明志绝不苟活么。
周少瑜神色莫名复杂,不想却又听萧o毫无情绪一般的道“假若当真有那么一天,而你又成就大业,那么,只求莫毁我大梁陵寝”
这句看似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话语,却绝对是最让周少瑜震惊的一句话。
一直以来,不管萧o如何表现,总体印象都是硬气的,哪怕是死,也要为复兴大梁而努力,丝毫不退缩,也断不会退缩。
只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如此请求,哪怕再无波动,不也已经证明萧o心中的那几分软弱么。换言之,到了现在,其实萧o并没有她所表现的那般坚强,也没有那般绝对的信心,甚至于自己都觉得渺茫。不然的话,她又怎么可能说出这般灭自己气势的话。
明明方才还隐含威胁之意不是么
或许的确是成长了太多,但另一方面,其实也快到极限了吧。
萧o下山了,动作有几分潇洒,一甩披风,转身离去。
这一刻,周少瑜有些为自己而庆幸。
或许穿越之后,他的确并没有什么称得上是朋友的存在,能畅言的,也只有忘年交雅渡居士鹿笙,可惜他也老了,精力愈发不济,不能再像当初那般畅饮闲聊。
但是幸运的是,还有红颜知己,让他并没有成为孤家寡人。
而萧o呢只能自己扛,再大的压力无人承担,心中的想法无人倾述,只能将自己伪装成无比强大的模样,实则内里早已千苍百孔。曾经意气风发、心如磐石的她,大抵也只剩一个躯壳负重前行。
或许如果她是男儿身,再或者萧氏出一位可以扶持的人杰会好很多吧,可惜,没有如果。
入夜,萧o的大帐仍旧灯火通明。
收复了南云州不代表万事皆休,恢复民生非一朝一夕,有太多事需要处理。蜀州送走了一批文武,留下了很大的空当,哪怕早有一定的安排,人手不足也是必然,是以很多事情,都需要萧o亲历亲为。
在帐外亲卫颇有深意的目光中,周少瑜提着一个食盒迈步进去。
那不能没深意,至少他们可从没听说过哪个男子可以被萧o特地吩咐无需通传可直接入内的待遇。对此,没人觉得不妥,萧o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找个男人多正常,底下人巴不得萧o早点将婚姻大事定下呢。
“怎的此时过来,想探查我军情报又或者探查我方政务”遣走了身边服侍的侍女,萧o挑眉,态度随和的仿佛和日间并非一人。且说归说,手上并没有任何要拦住桌案上书信和奏报的意思。
周少瑜笑笑,也没偷看的意思,自顾自的在桌案上收拾出一小片区域,依依将食盒中的酒菜取出。
同时道“我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活在当下。真去解释,可以有很多种意思,不过也可以没那么复杂。人生不可以回档,也不能跳过。过去的事情已经定型,未来的事尚未发生。或许会后悔,或许会犯愁,但只有当下,才是真正正在活着的。人生艰难,既不能一直享受,那么偶尔放松也是不错的。事情么,永远都是做不完的不是么。”
说罢,举起酒杯抬了抬,笑道“来一杯此乃去岁我亲酿的米酒,还算不错。”
“这些,都是你做的”萧o又指了指桌案上的佳肴。
“多才多艺嘛。”周少瑜耸耸肩。
萧o莞尔。
“你怕是这世间最不正常之人了。”
可不,无论是天下第一才子的身份,还是摄政王的身份,那都不是自己下厨的存在,真传扬出去,反而有损名头。
摇摇头,萧o又道“那么,喝酒的由头呢”
周少瑜想了想,举起酒杯,道“第一杯,且敬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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