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之兄,席之兄!”
十二月的无锡,东林书院。
此时无锡的气温已经在零度左右徘徊,书院里的先生、学生们,也都穿上了厚厚的绸缎或者棉服。就是在如此情况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虽然穿得极为笨重,但却跑得飞快,一路之上,遇到台阶、花坛什么的,都是一跃而过,显得极为的轻盈。
“贤弟,何事急寻愚兄啊?”
“席之兄,恭喜恭喜啊,你的大作,上了昨天的金陵日报!”
“什么?”绕是这位席之兄刚才还稳如泰山,这会儿却是再也没有半点稳重的样儿。他的脸庞迅速的涨红,然后闪电般的伸出一只手:“报纸呢?”
“咯。”年轻人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报纸:“报纸是方山杂货铺无锡分店的伙计送来的,说是作品被刊载的,其作者都赠送当日报纸一份。伙计还送来了二钱银子……”
“银子什么的无所谓,贤弟拿去买杯茶喝吧。”很是随意的挥挥手,这位席之兄迅速的接过报纸,然后飞快的打开报纸的第七版,精准的找到了自己的作品:那是一首七言诗。
别说,这油墨印刷的铅字,就是比自己写在纸上的看起来舒服一百倍。不!一千倍!一万倍!
这位席之兄在反复的看了几遍自己的作品后,猛的抬起头:“贤弟,多谢了。愚兄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把这份报纸珍而重之的叠好,放进自己的衣袖。然后飞一般的跑向了书院大门。
他是这么飞快的跑掉了,但是刚才那位少年郎满书院的大喊“席之兄”,早已惹得书院里多少学生瞩目。他这么一走,其他的学生们迅速的把留在原地的少年郎给围了起来。
“侯恂,方才你们说的是真的么?张玮的诗词真的在金陵日报上发表了?”
“什么真的假的,我今天来书院晚了点,刚好在书院门口碰上被拦在门外进不来的方山杂货铺伙计。签收单都是我亲自填的!”
“嘿……”随着这一声轻哼,一股怡柠檬的气息,顿时充斥在了书院的天井里。
无锡的东林书院,目前正处于它的鼎盛期。在这里讲学的先生,顾宪成、高攀龙、顾允成、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等东林八君子此时全部健在。巨大的学术声望,使得整个江南,甚至四川、河南、山东、广东的部分学子都南下到此就学。
具体到刚才那两个人,在历史本位面都不是普通人。
这叫侯恂的就不必多说了。在历史本位面上,他做到了户部尚书。还曾经主持围剿李自成农民军,吼出了:你们为什么不在家老老实实的饿死,起来造什么反的无耻名言。
当然,此时的侯恂,还只是个少年郎(生于1590,此时的时间点是1607)。由于其父侯执蒲此时在南京太常寺任职,所以他就到了东林书院就学。
而那位席之兄,则是常州府武进县的大才子张玮。此人在历史本位面,乃是应天乡试(南直隶没有巡抚或者布政使,南直隶十府都由应天府代管。所以应天乡试就是南直隶乡试)的解元。此人在政坛上建树不多,但其诗词却是有极高的水准。
“哎,席之兄的诗都登报了,我等,真的还要好好努力啊。”
“是啊是啊,侯恂,席之兄没什么大碍吧?方才怎么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呵呵,还用问?肯定是出去找报童把昨天的金陵日报买个几百份到处散发呗!”
这话虽然揭露了事情的真相,但是却也太不厚道了。一时之间,柠檬精们都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
放下这些尴尬的学生们不讲,在书院的后院,顾宪成等人也在谈论昨日的金陵日报。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檐流未滴梅花动,一种清孤不等闲……好诗,既有动静相对,也有志向表露。国端兄(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钱一本,和张玮同为武进人),你教的好学生啊。”
“呵呵呵,席之的天分是极出众的,自身也很努力。叔时(顾宪成)谬赞了。”
“哪里哪里,以愚弟在吏部干了那么些年,看过无数青年才俊的经验来看。席之这样的好孩子,只要继续这么用功下去。三元及第不敢说,但解元、会元、状元,三元必有其一啊!”
“嗯,这一点,我也是极为赞同的。”当顾宪成和钱一本在谈论张玮诗词的时候,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却是东林书院另一个灵魂人物高攀龙到了。他用力摇了摇手里的报纸:“两位,今天的射雕看了没?那完颜康果然认贼作父,非但如此,还要谋害自己的师叔啊!”
“看了的看了的,呵呵,我们哪天收到金陵日报后不是先看射雕再看其他?便是今日,也是把射雕看完后才注意到席之的咏梅诗上了金陵日报啊。”
“是嘞是嘞,这太孙殿下的文笔真是了不得!虽说文字过于浅白,几乎没有文采。但这情节的辗转起伏,整部小说架构的精妙,真是让人叹服不已!”
“存之(高攀龙),怎么你也觉得这射雕是太孙写的么?”
“难道叔时(顾宪成)还不相信?这可是南京户部尚书张士佩亲自证实的啊。”
“张士佩因为黄册的事情并不得太孙信任,他说出来的话未必准确,此其一。其二,这射雕的作者署名是王栋。在金陵日报的创刊上,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作者署名也是王栋。呵呵,便是太孙真的天资聪颖吧,但是初见这样的诗,岂是一个孩童写得出来的?”
“这倒也是,那这些东西到底出于何人之手呢?莫非是状元郎?”
“呵呵呵,张以诚是松江人。我与其父早就相识,对此子也多有了解。总的来说,张以诚的字画是很不错的,但是诗词嘛,距离这首初见还是有些距离的。他应当是写不出来的。”
“嗯……看来这位太孙背后,还有高人啊。”
“叔时,叔时,哦,存之与国端兄也在啊。今天的金陵日报看了么?”
“看了看了,怎么,小范(安希范)也要来和我们讨论今日的射雕么?”
“唔,这射雕是好看,但是昨日的第三版,讲到了春秋战国呢。这其中可是大有名堂!”
“怎么回事?待我等看看。”
众人仔仔细细的把昨天的金陵日报第三版反复阅览后,个个脸色都很不好看。
这一天的金陵日报,刊登了韩非的《五蠹》部分原文不说,还用大白话进行了翻译。
在20世纪初期,民国的大家们为了开启民智,提倡使用白话文。但是那时候的大家们早年都是之乎者也这么过来的。咋然使用白话文,还是多少有些文绉绉。但是这对于穿越者来说,就完全不是问题。他用大白话翻译《五蠹》,那绝对能做到浅显直白。
如此浅白的语句,再加上标点符的应用,只要你识字,你就能看懂。只要你智商正常,你就能听懂!
法家和儒家是彼此的大敌!即便中华帝国几千年来都是实行的荀子‘隆礼重法’(表皮是儒家,骨子里是法家)那一套。但至少表面上,儒家子弟面对纯粹的法家观点,那就必须否认和批判!
更不用说,五蠹里有这么一句话了: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混账!是何等无耻幸进之徒,居然如此蛊惑太孙?《韩非子》这样的书,也是皇家子弟该看的么?”
“金陵日报竟然敢刊登这种文章,那张以诚到底还是不是我孔孟子弟?”
“呵呵,存之不要发火,发火也没用。你没看到这个编者按?人家可是说了,只原文摘抄,不发表任何观点。”
“哼,不过是掩耳盗铃之计!无耻!什么叫摘抄?所谓五蠹,商人和匠人也是其中之一,为何就恰好是这一类人的段落被抄掉了?”
由不得东林诸君们生气,甚至有些慌乱。他们在东林书院里不管怎么玩,顶天也就是大明的读书人以及周边县府的百姓知道他们。距离稍远一些的普通百姓们绝对不知道他们东林书院是干啥的。
但是金陵日报不一样啊,据闻,现在连长江上游的四川布政司,北方的北直隶都有人前来订购报纸了。
而且东林诸君们都很清楚,靠着射雕积累起来的巨大人气,现在无锡的酒楼里,诸多食客在听完了当日的射雕章节后。若是还没有下席,也是要继续坐着听第三版中华历史和第四版世界历史的!
如此一来,如《五蠹》这样的文章,迟早会传入千家万户!
《五蠹》还算好的,毕竟韩非的攻击火力比较分散。要是哪天这金陵日报的主编丧心病狂到了极致,把墨翟那个孔圣头敌人的《非儒》也刊登出来呢?
由不得东林诸君们生气,甚至有些慌乱。他们在东林书院里不管怎么玩,顶天也就是大明的读书人以及周边县府的百姓知道他们。距离稍远一些的普通百姓们绝对不知道他们东林书院是干啥的。
但是金陵日报不一样啊,据闻,现在连长江上游的四川布政司,北方的北直隶都有人前来订购报纸了。
而且东林诸君们都很清楚,靠着射雕积累起来的巨大人气,现在无锡的酒楼里,诸多食客在听完了当日的射雕章节后。若是还没有下席,也是要继续坐着听第三版中华历史和第四版世界历史的!
如此一来,如《五蠹》这样的文章,迟早会传入千家万户!
《五蠹》还算好的,毕竟韩非的攻击火力比较分散。要是哪天这金陵日报的主编丧心病狂到了极致,把墨翟那个孔圣头敌人的《非儒》也刊登出来呢?
由不得东林诸君们生气,甚至有些慌乱。他们在东林书院里不管怎么玩,顶天也就是大明的读书人以及周边县府的百姓知道他们。距离稍远一些的普通百姓们绝对不知道他们东林书院是干啥的。
但是金陵日报不一样啊,据闻,现在连长江上游的四川布政司,北方的北直隶都有人前来订购报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