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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燧人氏

    “砰砰砰”

    “砰砰砰”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与王安石印象中的爆竹不同的是,灞上军械所迎接新年所用的不是爆竹,而是鸟铳和火炮。

    在何明远看来,这种庆祝方式显然比放爆竹霸气多了。

    想一想,每到新春佳节,窗外噼里啪啦地响起ak47,火箭弹的声音,那该是怎样一副惊心动魄的景象

    校场上,九十九个火枪手,次第连发,庆祝大唐王朝进入第九十九个年头,八门火炮齐发八下,象征财运亨通。

    “大唐万年”

    三只酒盏相触,瓷碗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紧跟着将酒盏中的米酒一饮而尽。

    酒入喉头,何明远瞬间感到了一丝满足,半个月来的疲惫,在这一刻消除。

    空荡荡的军械所中只剩下高延秋和杜邦和他三个人,以及驻扎在此地守候的士兵们。

    整个工坊的高级工匠们,半个月来日以继夜地实验,终于在今天早晨,找到了能够让何少匠可以在宋相公面前抬起头说话的资本,赶紧收拾东西回家过年去了。

    何明远抱起自己身边这杆制作精良的武器,在上面呵了一口气,用他那昂贵的袖子在上面擦了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人也满意地看着他,只见他拿起枪来,扣动扳机,只听得啪嗒一声。

    夹着燧石的击铁与扣簧相摩擦,发出闪亮的火花,美丽极了,像精灵一样,在火药池中翩翩起舞,然后转瞬即逝。

    使生如夏花之绚烂,这正是他所追求的,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刻。

    “可算是搞出来了少匠,你何必这么着急呢别说周遭诸夷没有这等利器,就是凭着坚甲利剑,咱们唐人还不是纵横四海,没那么紧迫吧”

    杜邦用筷子将盘子里的羊肉一股脑儿的倒入了火锅里,把肉深深地按在汤里浸泡着,问道。

    火锅的雾气不断地上涌,直指头上的明灯。

    何明远把枪放在了一旁,从火锅里夹了些冬葵,边吃边说道“我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可是戴罪立功,不赶紧拿出好东西来给圣人看看

    不赶紧拿出东西来,恐怕就又得进大理寺了再者说了,这工坊里我早已没了股,在这儿耗着做什么”

    “哎少匠,我记得咱们这个工坊除了你以外还有一位股东,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见他言语一声”杜邦问。

    何明远愣了一下,旋即说道“额那人,那人不在本地,他呀他老家陇西的,若不是如今朝廷在这里面占股,我才不管这事儿。”

    他夹起一堆肉,在胡椒面里过了一遭,一口放进了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

    朝廷明面上说的是朝廷抄家,将股权收回,实际上呢还不是全部被李隆基自己收购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扩军了。

    朝廷出钱,买枪买炮,入的竟是他自己的腰包,妈的,一想到这儿自己就莫名的不爽,好好的军火商,让他去做了

    可他缺钱花吗啊天子以四海为家,还整天抠抠嗖嗖的,还动用朝廷武装,还圣君我呸不害臊

    “少匠,如今做出了这火石铳子,得起个好听的名字啊”高延秋说道。

    “好听的名字”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嘟囔道“燧石咱们之前的炮都叫无名氏,这个不如就叫燧人氏吧如何”

    杜若弼也点头道“不错燧人氏华夏始祖,我看行。”

    何明远抿了口酒叹道“嗨具体行不行的还得去问圣人,还有朝廷里那些个老帮菜,咱们这些个真正当爹的可说了不算你说是不是”

    三人大笑起来。

    作为朝廷官员,私下里闲来没事儿就得抱怨两句,好像不抱怨就不是正常人,主事骂郎中,郎中骂员外,员外骂侍郎,就这么一级一级的骂上去,官做的越大,自然挨骂越多。

    所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

    而何明远作为军械所的一把手,自然逃不过工匠们私底下亲切友好的问候,不过他不在乎,反正全家早就死光了,谁怕谁

    喝了一宿,酒坛子早已空了,何明远把最后的酒倒在碗里,高举在面前,说道“干”

    当发现无人回应时,他看了看趴在酒桌上的高延秋和杜邦。

    他轻蔑一笑“弱逼俩干我一个都干不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跟二郎喝过瘾啊还有仙芝”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哈哈真让姓江的这狗日的说中了,这儿的冬天就是冷,冷风直往骨头缝儿里钻,也不知道这狗日的走到哪了”

    他端着手中的酒盏,望着外面,怔怔出神,略带着些许的遗憾说道“狗日的”

    大明宫麟德殿里,一片热闹的景象。

    王公贵戚,王子公主,富商巨贾,整个长安的上流社会在此聚集,整夜饮酒作乐,通宵达旦。

    只见一个身穿昂贵黑缎的老人在人群中穿梭,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在这里,他需要摒弃平日里地下太上皇的做派,弯下腰来在这些紫衣贵人们面前左右逢源。

    “崔监别来无恙”

    “元公少”

    他刚想问为什么元子修这次没来,却被他咽回了肚子里“哈哈哈哈这几日生意可好”

    “还凑合。”

    两个家族的长辈,因为庆丰楼那档子事儿搞得连见面都有些尴尬,不过崔涤以往也没给过那位侄儿女婿什么帮助,所以他也不好上前问责。

    没有尽过长辈的心,自然也没资格摆长辈的架子。

    元离举杯示意,崔涤也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酒盏举了起来,一高一下,尊卑有别。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作寻人状,问道“崔监,怎么没见您的那位侄儿女婿啊”

    “侄儿女婿哦元公是说何明远吧”

    “对对对对对听说他做了将作少匠怎么没来吗”

    崔涤也不看他,只是盯着眼前的傩戏,笑道“哎哟这我可不知道,元公找他有事”

    元离尴尬地笑了笑“不不不,只是想请崔监做个中间人,帮着说和说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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