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远朝匡玉挥了挥手,二人走下了点将台。
他来到方阵之前,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看着他们,过去自己招募的,都是散兵游勇,公司属下的水手和十贯一个的昆仑奴,何曾带过皇家禁卫?
面对这些只听将令,而不认长官的人,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打成一片?任人唯亲?培植私人势力?在皇帝和宰相的两只眼下,这种念头完全可以打消了。
他心中叹道“搞来搞去我t的还是给人打工的,什么事情都由不得我啊!”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想要按照自己的理念打造一支精锐近代化部队,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论资历,他根本不足以压制这群老兵油子。
用钱收买?他们的待遇可能算是唐军之中最好的,即便是能够收买,可皇帝陛下和姚相公的两只眼还身后看着呢!
真是举步维艰啊!
何明远在经过这一番思考之后,把自己儒雅的一面表现了出来,十分温和地说道“承蒙圣人恩准,朝廷派何某人来这灞上,为的是把诸位训练成能够操控新式武器的精锐之师。
“可何某一介商贩,寒门之子,对诸位这些嚄唶(huoze)宿将,崇敬之情有之,指挥则万不敢当,小子不才,在新式武器之中或有二三伎俩,供诸位借鉴借鉴,往后凭城据守,决机两阵之间,或许有助于国家。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从今往后就由这位匡教习教授大伙儿。”
何明远指了指身后的匡玉,继续说道“还望诸位精诚团结,与何某完成这项任务,好为朝廷交差。”
他的这副低姿态,不仅是赵晦,就连王忠嗣这个校场上真正的小子也摇起头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兵不是这样带的,唉!本以为何明远是个将首,没想到竟然是个酸腐书生,百无一用啊!”
……
演讲完毕,何明远把神机营的军官调了出来,组成了一个军官队,由六十九名火长,队正和旅帅组成,对了,还要再加一名王忠嗣,总共七十人。
他们全部由匡玉亲自教授,随后便可直接把操作技术交给手下的士兵,这样,他们用很短的时间就可以在数十万唐军中开花结果。
何明远呢?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不再管练兵的事情,而是一头扎进了火炮改装的工作里。
他回到营房内,看着军械所送来的目前最新的火炮模型和图纸。
“无名氏x1”型火炮已经生产了将近二十门,“x2”在工匠们的改进下也即将投产。
(由于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来,军械所只好暂且定名为无名氏。)
‘x2’型火炮属于前者的衍生品,整体由黄铜打造,每门火炮光用料就要花费三百贯,实在是吞金巨兽。
江仲逊总觉得何明远有些反常,他在告别朝廷人员之后,便来到了何明远的营舍,进来前还四处观望了一下。
“把自己困在营舍里,可不像你何郎的作风啊!”
何明远抬起头来,苦笑道“本以为能做个将首,却道我在别人眼里,终究是个书生,圣人要我做书生,也只能做个书生了,圣人不我信,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咱们该做的事吧!”
“你的意思是圣人防着你?”
何明远挠了挠头,感到很不自在,说道“不是他防着我,是他没法不防着我,朝廷制度一向就是如此。”
他十分苦恼地说道“二郎,你知道吗?我感觉自己就在一张大网里,手脚时时刻刻被绳子捆着,稍一动弹,就会把麻烦引来。”
江仲逊有点不懂他的比喻,毕竟他没有看过有关塞伦盖蒂大草原的解说视频。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说道“我来之前就和你说过,不要染指军权,你一无功勋,二无资历,说白了你还是个商贩,让你制作武器,挣两个钱花,已是天恩浩荡,你还想怎样?你还想万里封侯不成?”
有些时候,别人越是反对的事情,何明远就越想试一试,再者,他内心里也不想白白穿越一趟。
他仰着头,双手撑着地板,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落个书生,万户侯?”
江仲逊有些不理解“咱们老老实实赚钱不好吗?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现在咱们已经成功了,训练新兵,把武器卖给朝廷,军械所的生意起来了,你在家里的地位也高了,也不用跪着了,也不用整天给娘子揉脚了。”
何明远越听越不对劲“停停停停,跪着的事儿都知道,可捏脚的事儿谁告诉你的?”
“你那点德行,长安城谁不知道?”
何明远坐了起来,看向了门口,愤愤地说道“一定是高仙芝这个混小子,嘴跟棉裤腰带似的,啥事儿都往外说。”
他转过头来问道“二郎,吕不韦的典故你知道吗?”
“‘君何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曰仲父?’这我当然知道。”
“这是他死前秦王给他的书信,可我说的是他的前半生。”
江仲逊这才反应过来,睁大了眼问道“你莫非想要谋国财?”
何明远摸了摸鼻子,笑道“努力耕作,春耕秋收,十倍之利,珠玉宝货,百倍之利,可若是带着一支军队,南征北战,那却是数之不尽的财富啊!”
江仲逊呆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何明远笑了笑“别人不知道我你二郎还不知道我?我一向不知进退,也可能是心血来潮吧!可人这一辈子,若是连个高潮都没有,那还活个屁啊!难不成整天压抑着自己?”
“压抑?虽然不能整天压抑着,可,可你这是天天高潮啊!你就不能过连天消停日子吗?你小子也不是不知道,青楼混久了,伤身,人生也是如此啊!纵欲过度,是要死人的!”
何明远当即站了起来,说道“生不当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我何明远就是死,也要死在牡丹花下,不,死在牡丹花丛中。”
江仲逊耸了耸肩,冷笑一声道“那我还能说啥?不过何郎,我最后还是劝你一句,退一步吧!能混到朝廷军械供奉的份上,这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你知足吧!”
何明远这次依然没有听进去,他凝视着长安城的方向,试图以深呼吸的方式来让自己的内心冷静下来,在和江仲逊争论的当间里,他已经在思考如何能让自己的权限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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