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
当然了,古代是用的农历,农历七月份的尾巴,就是处女座了。
距离秋分有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太阳仍然早早地从东方升起。
何明远像往常一样从榻上爬起来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鞋里的那两枚可怜的铜钱。
想想自己当年数软妹币的快感,再看看现在,这还用数吗?
只见每个铜币上面都印着清晰的四个大字——“开元通宝”。
许多人都认为“开元通宝”是李隆基铸造的,其实不然,这个盛行二百余年的大五帝钱并不是铸造于开元年间,而是武德四年,当年,李世民在东部战场击败王世充,生擒窦建德,一战确定天下归属。
唐廷为统一货币,铸造“开元通宝”,取代隋代的五铢,这不仅是新货币的发行,同时也象征中原大地的新纪年。
“开元通宝”每文重一钱,十文重一两,每贯重六斤四两,而这仅仅是一贯,折合现银也就是一两白银。
此时白银尚未抬头,自秦代明文规定禁止使用白银为货币以来,中国都是用铜钱做货币,原因是中国的白银非常稀少。
至于后来的晋商,徽商那动辄数百万两,上千万两的财力,都是来自后来的海外贸易。
想当年,不是,应该是想后来唐宪宗时期,为了支付军费,堂堂皇帝,一国之主,只能拿出五千两白银,剩下的都是用布帛充数。
就是身为长安首富的何家,查抄家产也都是铜币,可即便是铜币,每年大唐朝廷的发行量也不过一百多万贯。
何明远上辈子就是个财迷,这辈子依然没变,似乎是老天在捉弄他,给了他万贯家财,却连一点的荤腥都没让他碰到,看着手里可怜的五枚铜钱就不由得想起了中学学过的那篇《孔乙己》,人家当时吃个饭都是能排出九文大钱的,自己还得觍着脸去寺院的施粥棚打饭,每次那和尚看着他都是一脸的嫌弃,好像喝得是他家的粥?
虽然平日里总是骂那智真老和尚,但西明寺的慈善确实做得到位,就是筷子插到粥里,虽然不至于浮起来,但起码还有些米,由于他的那位何家大娘子没脸出去打饭,每次他都是端着两个碗,当和尚用鄙薄的眼神看他时,他总觉得人家矫情,但当他第三次去打饭时,自己的脸上也会挂着不好意思的表情。
幸亏唐朝人还比较要脸面,如果人人都像他一样,西明寺的粥场也早晚得关闭。
当检查铜钱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有些铜钱的背面竟然有指甲印。
何明远动了动身边的崔若萱,问道“媳妇儿?”
崔若萱昏昏欲睡,含糊的说道“你叫我啥?”
“额,娘子?这铜钱为什么有指甲印啊?”
“指甲印?那些是背月钱。”
“北约钱?那有华约钱吗?”
“什么华约钱?背月,就是月牙,当初欧阳询铸铜钱的时候,把蜡样给太宗看,文德皇后(长孙皇后)在观赏时不小心留下了一道指甲印,于是便刻入了蜡样中,就有了这么个背月钱。”
“原来如此。”
何明远准备起身穿衣,却被崔若萱一把拦腰抱住。
她闭着眼说道“不许走!留下来,陪我。”
“留下来?留下来咱们去坊外喝西北风吗?”
“你不是每天都去讨饭吗?吃饭又不花钱。”
“讨饭?糊口啊大嫂!话又说回来了,你就打算这么过一辈子吗?”
崔若萱却怪异的看着他,说道“那你想怎样?”
“男子汉大丈夫,安能靠讨饭为生?”话说的不错,为什么总感觉怪怪的?何明远现在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当初他们也是一贫如洗,不照样干出一番天地,自己手里有现代丰富的知识,以及对历史的预知,还怕不能翻身吗?
只见崔若萱翘起了二郎腿,一副钵兰街扛把子的样子,说道“你还真想靠脚夫翻身?”
“脚夫怎么了?”
“咱们和那些贱民不一样,等过几个月一改元,天下大赦,皇帝自然而然就忘了咱们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着你回博陵老家,咱们去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田。”
“合着那你什么也不干对吧?”
“话不能这么说,我好歹是要给你生孩子的,再者说了,我宰相之女,你怎么能让我去做下等人才做的事?”
“那我这样的脚夫算几等人?”
崔若萱捏着他的脸说道“你不同,你有我,你有我们崔家,就是大唐没了,只要我们崔家在,我就在,那么你就在。”
何明远赶快捂住了她的嘴,小声说道“你不要命了?这是要杀头的。”
只见崔若萱竟然故意高声叫道“怕什么?他老李家算什么东西?武川镇的蛮子而已!和老元家一个德行,都是索虏,索——虏。”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崔家有什么可牛的?凭什么这么嚣张?”
“吔,你什么时候站在老李家那边了?”
“我就是好奇,你们崔家不就有几个宰相吗?凭什么天子都不放在眼里?李家不也是五姓七望吗?”
“几个?你也太小瞧人了,几十个都不止,再说李家也算望族?崔,卢,王,郑,中原望族可没有李氏,当年神州沉陆,拓跋氏(老元家)旌旗两千里,戎马四十万,照样得把我们这些大族奉为上宾,李家呢?早就被掳到塞北当骑奴了,还有,赶快把你那胡子刮了,难看不说还扎的我嘴疼。”
何明远虽然知道唐代寒门弟子还远远没有那么多的势力,但现在才知道,社会阶级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连李家这样的皇室都不被他们这些山东大族放在眼里,那么平民百姓是否地位更低呢?
恐怕在崔若萱眼里,对他们的仁慈仅仅是高高在上者的怜悯而已,就像牧羊人和羊群的关系。
何明远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门外走去,昏昏沉沉的意识之中却隐约听到崔若萱和他说话。
“如果你想做个小买卖的话,这个钱我还是有的。”
何明远现在就像是沙漠之中苦苦寻求水源的探险者,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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